“有的书,读了便成了文盲”

有一天刷微博看见朋友推荐木心的《云雀叫了一整天》,是一本诗集。本来是不太敢去看的,因为之前看过他的《素履之往》,说实话,真的看不懂,之后便对这个人产生了敬畏之心,觉得他文学功底太深厚,古今中外可以信手拈来,总觉得要有足够的积累才可以读懂他写的东西。但因为是一本诗,所以就抵消了这种距离感。

因为,诗本来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当下能看得懂最好,若是看不懂,大概在将来的某个时间点,也会恍然大悟,明白诗人当时在呢喃些什么了。

这部作品分甲辑和乙辑,甲辑主要是一些成篇的诗,乙辑主要是一些短句。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长文显气度,短句见骨子,不长不短逞风韵。”他的这部作品,骨子很正,风韵很足。尤其是读到乙辑的时候,尤为惊叹他的文字把玩的能力,人情、世故、万事万物,都置于一句句话里,精炼不啰嗦,不多也不少,可以作为指导我们为人处世的座右铭,也可以被当作帮助我们看清世界的放大镜。

有时候他的笔触很细腻,他留意到“女孩拢头发时斜眼一笑很好看,男孩系球鞋带而抬头说话很好看”,他或许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无限热情与挚爱的人,竟可以从这些细微处洞察到美好。

有时候他的文字很可爱,像是小孩对这个世界的深情告白,他说“冰是睡熟了的水”,他说“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他感叹“海上的早晨,好大好大的早晨。”成年人可以写出这样的话,尤觉得难能可贵。如他自己所说“爱孩子,尤爱孩子气的成人。”因为,对世界始终保持一份童心,真得要足够纯粹的人方可做到。

有时候他表现得恰如他的身份一般,有学者的深度,对我们这些读者循循善诱,亲切得宛如师长一般,仅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告诉我们一些深深浅浅的道理。他告诉我们“人类是一种喜欢看戏的动物”,他说“淡淡地浓,浓浓地淡,人情味是这样的”,“乏辩才者工谗言”,“善与伪善对立”,“自重,是看得起别人的意思”。字字珠玑,毫不吝啬地将平日里的智慧分享给我们,我们只需拾取即可。

有时候,他感伤得如同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双唇说:“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一样。”他感叹“失去了的从前的雰围”,他回忆“从前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们当下所处的时代是最好的吗?或许当下我们并不觉得。以后我们会觉得它好吗?只有我们真正过好当下之后,才可以在日后觉得美好。

有时候,他深刻得如同一位哲学家,帮我们总结日常中漏掉的细碎的真理。谈论诱惑时,他说:“我能抗拒任何诱惑,直到它们被我所诱惑”;谈论知与爱时,他说:“我愿他人活在我身上,我愿自己活在他人身上,这是知;我曾活在他人身上,他人曾经活在我身上,这是爱”。喜欢他这样简单却直击人心的表达,逻辑明确清楚的表达,我们都知道克己是抗拒诱惑的不二法门,我们都知道了解和爱人的道理,但从未像他这样总结过其中的关系,说别人知道却说不出的道理,这或许就是他文字的魅力之一吧。

木心的这部作品在我看来有很多面,这里我只是总结了几点,这本书有一种魔力,看完之后,总想再回头去看,因为书中呈现出来的好多东西我还不能吃透理解,像他自己说的“有的书,读了便成文盲”,这也算是一种鞭策,告诉我们你需要了解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至此我也仿佛明白他说的“岂止是艺术家孤独,艺术品更孤独”,好的作品不是他们本身带给人距离感,让人不敢靠近,而是我们本身缺乏足够的素养去欣赏。所以他们才会孤独。

所以自身的修养是体会世间美妙绝伦事物的必备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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