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有一个书生,结婚才十几天就因故与妻子分宿。此后的许多年,虽几乎天天与妻子见面,双方却又不敢相认,直到最后,天各一方,再也无法相见,以致抱憾终生,令人唏嘘。
河南有个姓李的书生,为人忠厚,性格腼腆,又事亲至孝。他的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后来给他找了个穷人家性格温柔、通情达理的姑娘结了婚。母亲身体柔弱,书生结婚才十几天,母亲就病倒了。书生便和新婚的妻子照顾母亲,轮流守候,忙得七八个月衣不解带。
尽管如此,母亲的病还是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撒手人寰。书生非常悲伤,又按礼数为母亲守孝三年。在这三年里,他不吃荤腥、不沾娱乐、也不与妻子共宿。妻子住在家里,他在母亲的坟地搭了一间草棚住下来,每天回家吃两次饭,其余时间都在草棚里读书。
过了三年,李生的家里更穷困了,实在没法生活,他便同妻子一起到岳父家去住。但是,岳父家也不富裕,不过有几亩薄田,一家人不至于冻饿而已。房屋也只有几间。见他们来了,只好收拾出一间小屋让他们住。谁想他们住了不到一个月,床铺都还没暖热,李生妻子的舅舅要到远方去教书,因母亲年纪太大,家中无人照顾,他又不能带着母亲一起去,只好把母亲送到姐姐家来。李生的岳父家再没有别的房子供她居住,只好让她同李生的妻子住在一起,李生搬到书房里去睡。书房地方狭小,只能放下一张很窄的单人床,妻子无法跟他一起去住。这样,李生只能在每天早晚吃饭的时候可以跟妻子在一起,别的时间,他只能一个人待在书房里。
又过了两年,李生的岳父家入不敷出,也没法生活了,李生只好跟一个朋友到京城做事。岳父则领着全家到江西为一个官员做幕僚。不久,李生就接到岳父的信,说他的女儿也就是李生的妻子在跟随一家人过江的时候,遇到强盗,受伤而死。李生接到信后非常伤心,无法在京城待下去,便坐船南下去找岳父。到了地方一打听,岳父已经换了主人,带领全家人跟着新主人到别处去了。至于跟了谁,到哪儿去了,无人知晓。李生无处可去,只好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子,卖字为生。
一天,李生正在街头给人写字,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过来,见了他的字后,拍了拍手说:“哎呀!你字写得挺好的呀!我一年给你三四十两银子,你愿意做我的书记员吗?”李生一听,这是好事呀,工作轻松,报酬不少,他就一口答应,转身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来人上船去了。一路上烟波浩渺,水道曲折,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地方。只见山高林密,四野无人,也不知是何处。到了主人家中,却见家具陈设都非常豪华,主人给他安排的住处也很舒适。
等他看到让他写的书信的时候,他才知道主人是打家劫舍的绿林豪客。但这时候已是骑虎难下,李生不敢轻言离开,只得硬着头皮住下来。为免以后出了事受到牵连,他就编了假名、假姓、假籍贯。
主人家性格豪放,生活奢侈,家中歌伎很多。每次歌伎唱歌跳舞,他都要喊来李生陪他观赏。
有一次,李生陪主人看歌舞的时候,忽然见到一个歌伎很像他的妻子。那歌伎也不时拿眼看他,好像认识他似的。但因当时主人在场,主人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两人什么话也没有敢说。
原来,李生的岳父在过江的时候,正好遇到这个强盗打劫,他见李生的妻子长得漂亮,就顺手抢走了。岳父觉得这件事很丢人,就买了口薄棺材,运回家中,谎说女儿在强盗打劫时受伤而死,假装着哭哭啼啼地埋葬了棺材,又写信告诉女婿李生。李生自然相信妻子死了,而李生自己又改名换姓,还用了假籍贯,妻子也不敢贸然相认,所以虽然两人几乎天天见面,但一直没有敢认。见面的次数多了,两人也就不再互相注意,这样地一直过了六七年。
一天,李生正在书房写字,主人慌慌张张地把他唤来,告诉他说:“大祸临头!官兵马上要来围剿了,我们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你是个读书人,不必跟我们遭受这无妄之灾。现在给你50两金子,你拿着它躲到芦苇丛里。等官兵退了,就赶快找条小船回家去吧。这个地方的人都认识你,不愁找不到人送你。”说完,就摆了摆手,让他赶快出去躲藏。
李生拿了金子,连忙跑了出去。刚找到地方躲藏起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片喊杀声,接着,刀枪剑戟丁丁当当,外面就激烈地打斗起来。
李生伏在芦苇丛中,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外面安静了,有人喊叫:“强盗已经逃走了,咱们赶快没收他们的财物,押上这些妇女返航吧!”这时已是黄昏,外面火光冲天,李生透过芦苇,看见一对乐伎披头散发,光着上身,被反绑着双手,用绳子连成一串,官兵用鞭子驱赶着她们上了船。那个像他妻子的歌伎也夹在里面,满脸恐惧,浑身发抖,看上去非常可怜,让人目不忍视。
第二天,岛上已经空无一人,李生站在水边,茫然不知所措。忽然,芦苇丛中窜出一条小船,有人朝他喊道:“你是某某先生吧?官兵已经走了,大王安然无恙。现在,我奉大王之命送先生回家。”李生赶紧上了船,跟着那人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岸边。一上岸,他怕被查访,赶紧揣着金子向老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到了家里,一打听,岳父已经先于他回来了。李生整治家园,把带来的金子变卖出去,慢慢地家境富裕起来。这时,他想到当初与妻子夫妻恩爱,可是结婚十年,两人住在一起的日子不到一个月。越想心中越是不忍,就在镇上买了一口好棺材,打算将妻子重新安葬。谁知道到岳父家一说,岳父竟极力反对改葬他女儿。李生好说歹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声泪俱下地哀求岳父。岳父见实在瞒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把当年女儿被掳,他举行假葬的实情告诉女婿。
李生听了,方才明白,当时在强盗家中见到的乐伎就是自己的妻子。他连忙动身,日夜兼程赶往南昌,希望能再找回妻子,夫妻团圆。可是到了南昌,找到官府,才知道被俘的乐伎早就卖出去了,妻子流落到了何方,已无从知晓。
李生只得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此后,每次回忆在岛上与妻子常常见面,却无从相认,咫尺天涯的一幕幕,便感到无限惆怅,心中郁闷不已。想到妻子被俘时受鞭打的情景,他更是心如刀绞。他在家中为妻子立了牌位,发誓不再娶妻。过了几年,李生渐渐心如死灰,对生活越来越绝望,就出家做了和尚。
后记:李生太拘于礼法,在自己家中也让妻子非常委屈,后来在岳父家中虽不能怪李生,但在强盗家中与妻子天天见面,却七年不敢相认,则暴露了李生极其懦弱胆小的性格。正是他这种懦弱胆小的性格,使李生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与妻子相认,夫妻团圆的机会,落得抱憾终生。所以为人一定不能太懦弱胆小,否则就会像李生一样,错失很多机会,甚至造成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