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潮来袭的时候，我正张大嘴巴在浅水换气，刺骨的冷，把我的鱼体复制在冰层里，来不及躲避，来不及闭嘴，悲伤的泪融进海水没有一丝痕迹。

      漫长枯燥的等待中，我读懂了泡泡的臆语。我看见身下的沙土冒出一串串气泡，小而稠密，蟹大哥一定又无聊了。傍晚，他会举着他的大嵌在水底巡视，碰着碍眼的就做美食。

      今晚他一边找吃的，一边漫不经心地吐泡泡，是的，他遇到了烦心事。

      横行了这么久为何还找不到食物？幽蓝的海底人类都觉新奇，却不知我们的压力。人类想出来的食物链与我们的生存有什么关系？前些日子海水突然一抹黑，腻搭搭的，海面到处飘着油迹，危险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了。

       看着蟹大哥我会暂时忘记悲伤，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沉思什么。

      同伴摆动着优雅的尾翼，展开双鳍，成群结对的相悖而去，大大的气泡在告诉我幸运的她们有多惬意。

      我不知道我身旁的同伴在想什么，游动的，或冰冻的，只有我的头伸向逆流的世界里。

      同伴一直把我的方向做笑资，鱼的世界不需要方向，只需要跟上我们的队伍，她真是自不量力。

      我睁大我的鱼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没有方向我每天游来游去多无聊呢，逆流，或许也只是没有方向一种姿势。

      出生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我和她们不同，长大后，我球体的世界里看到她们青灰色的背和短小灵巧的身姿。他们问我：你为什么是红色的？

      我看不见自己，同伴n多次的相同提问后我不再怀疑，我为什么是红色的呢？

     海底一片沉静，海水被月光折射成浓郁的青蓝，无尽的青蓝色世界里，是我化石似的身体和等待。

      海的颜色在光的世界里变幻，身边的同伴渐渐在融化的冰层里感受到水的温度，我知道，要不了多久我又要踏上逆流的路。

       或许，我所有的疑惑都藏在终点。

（二）

      童话里有漂亮的公主和丑陋的巫师。我是一条逆流的鱼，每天会有一张张奇大的嘴穿虐我们的队伍，同伴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变幻队形，暗祷不要被怪物吸进嘴里。

      水流得从容沉静，海面看不出水在流动。渔船客艇轰隆着从头顶驶过。海鸟盘旋在空中窥肆着。

       绚烂的海底，珊瑚虫在繁忙的孕育，精美的触手轻轻舞动，似乎在为捕到食物而欢呼。

       我看见小丑鱼在珊瑚丛中，警翼地探出头。

       “小丑鱼，你为什么是红色的？我们是一个家族？”

       “不不不，你的鳍翼大得太夸张，我们不可能是一个家族。”她始终警觉的地盯着我。

      是的，我们不可能是一个家族，我只是一条逆流的鱼。

       无聊的时候，我不停地吹泡泡，静静地看着它们一个个爆破在上浮的途中。

      水的阻力很大，一条逆流的鱼在平静的水域沦陷成风景。

      我为什么是红色？我为什么要逆流？海鳗扭动着长长的躯体，嘲笑我愚痴和虚无，我要找老者海龟问问明白。

      在去往浅滩的路上，老者海龟正不紧不慢地向深海游去。

      “海龟先生海龟先生。”我很远招呼。

      “听不清楚。”

     我一点点的游近他，快到他嘴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头咬住我的尾巴。

       我拼命逃脱，躲进水草深处惊魂未定。

      智者海马悬浮在我的上空：孩子，没有为什么？你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每个生命都被下了一个咒，如泡泡般五颜六色转瞬爆破的咒。

       我不停地吹泡泡，用全身力气拼命地游。

        被搁浅在岸上的时候，我努力张大嘴，整个身体被日光撕裂般灼烤，水儿从我的身体里一点点抽离，我努力扭曲着身体。

       水不论是什么形态，对我都是幸福。我却在逆流的路上，无聊的吹泡泡，想魔咒。

      水一直环抱着鱼。

      水一直珍藏鱼的泪珠。

      原来，离开水就应了鱼的咒。

      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在虚无中葬身鹭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