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谙这是不该存在的,可为什么她又用空灵的无机质嗓音喊我的名字我还是不由得停滞?
我有那么后悔,后悔到渴望在房屋残骸中再去雾里看花般窥见她的些许身影,后悔到无数次梦见她用修长的手轻抚我的发丝和脸颊。我后悔,但我绝不会承认,她让我不要去想。可惜我做不到,并且无法逃离。
默然。我伫立在粉尘漫天的废墟中,脑袋里完全是不着边的事情,思想浮躁得要命。
我听到她走过来了,可能没办法被称为“走”——轮椅轮胎轧过满地碎石咔啦咔啦声的存在感比我设想的还要明显,刺得人耳朵发痛。
我慢慢转头看她,堇色的像水草般蜿蜒的卷发不再是以前高高扎起的清爽模样,反倒是骨折出院的恢复期只能倚着轮椅之后老实,或是说颓废了许多,便连同发型也不那么认真打理,散下的紫发实在无法用俗套的瀑布一词比喻,要我说更像美杜莎,卷曲的毒蛇般张牙舞爪肆意地盘旋在肩头,尽管其主人那张木呆呆的脸实在很难把两者相提并论。我想,应该更凶狠一点才对,像响尾蛇那样摇曳尾部发出威胁的响声后死死锁定猎物,注射毒液,撕咬,最后突出重围成为无懈可击的胜者。而不是现在这样被打击得坐在轮椅上用手臂驱动笨重的轮子才得以缓慢行动,脸色成天看起来病殃殃的,甚至比先前还阴沉些许。这不是,这不是她该变成的样子。——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了。
我的头又痛起来了——讨厌,或许是到了换季的时候,偏头痛愈发频繁,甚至难以安心下来完成画作。带着细微疼痛却又无法摆脱的感觉,缓解总要等好一段时间,于是成了我心烦意乱的首要原因。
恍惚里我听到真冬说,你又头痛了,对吗。
真冬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死水一样平静。我忍不住扶额点头,向她摆手。她一定懂的,我难受得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她也很识相地安静下来,只是略显费力地把轮椅挪动到我身边,静悄悄地坐着,她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停留,眺望着远方。
远方有什么?天边原本好像有镶金边的火烧云和归家的鸟群,我抬头去看,只见到大片大片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我头上,我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它总意味着某种东西的来临——不是好兆头。
果然不久之后水滴打在我的手背上,一点一点若有若无的。
“下雨了。”真冬说。她用手接着雨水,认真感受后抬起眼看我,“我没有带伞,绘名呢?”
“啊……”我晃过神,“我也没有,我没料到今天会下雨。”
“真是糟糕啊,回去吗?”
“嗯。”
于是又是一场漫无目的的雨中散步,可惜我们彼此看起来都不太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