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江南度一个安然无恙的冬是很难的。
在江南的深冬,早晚穿着棉袄还觉冷,午时穿件衬衫晃悠也不觉得凉,再加上间歇性的冻风冷雨和流感肆虐,被病光顾上,实是平常不过的事。
是从何时病的,我已记不清。我只知道,当流感找上我的时候,我的鼻子比我的脑子更灵敏,它用它的鼻塞,它用它在呼吸时的唏哩呼噜提醒我:您已微恙,要注意了!
可我并没把它的提醒放在心上,小小的流感,能耐我何?我继续穿着薄薄的袜子,穿着鞋面有孔的便于散热的夏天的皮鞋。
我的自大轻敌,使病之细菌在我体内壮大并猖狂得意地笑着:敢轻视我?我就让你的脑袋烫一下!
当我的脑袋烧起来的时候,当我全身发烫的时候,我觉得真的是病了,不过,我还是没把这小病放在心上,不就是发烧吗?小意思,多喝点温开水就好了。
顶着晕乎乎的脑袋,上了几节课,回家照着镜子,脸色酡红,母亲见了极为担心,劝我去看医生。我说,吃点饭,睡下就好了。
饭毕,躺下,翻来覆去,全身火炭一样,呼出的气是热浪,全身的关节酸痛得厉害,眼里含着泪水,泪是滚烫的,感觉眼眶是口锅,眼珠就是鱼肉丸子,有种要被煮熟的感觉。又在床上捱了一会,量了下体温,四十度。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体温是高还是低?
热得不行,感觉皮肤包裹着一层炎气,又泄散不了。
掀掉被子,热!脱掉衣服,还是热!
熬到半夜两点,有些不堪忍受,唤妻起床拿来儿子以前喝剩的放在冰箱的退烧药,估摸喝下成人的剂量,又咕咚喝了大半杯温开水,几十分钟后,全身冷汗淋漓,拥衾还是瑟瑟发抖。
妻一晚也没睡着,看着我的囧样,忍不住嗔怪道:“瞎充什么好汉,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岁的小伙子,早看医生,不就不用遭这份罪了吗?”
我是个执拗的人,妻的话也没激起我内心半丝的悔意。
翌日,高烧退去,浑身舒坦不少,只是鼻涕趁我不注意的当儿还是往下掉,形象颇为不雅。
经此一遭,我不禁对“病”这种东西感起兴趣来,并生发出一些哲学上的思考。
病实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东西。
如我,遭此折腾,让我明白了我不是铁打的,我是血肉之躯,我是会感冒流鼻涕的,我是会发烧发烫的,生命之花是娇弱的,稍不注意就萎靡不振。可同时又让我明白,生命也还是坚韧的,那么长时间的摧残折磨,第二日,生命不照样是鲜活的吗?
在生与死之间,还有个病的形态,这实在是上苍对人的一种照顾和恩赐!
如没有病,我们不会懂得生之健康的欢愉;如没有病,我们会对死之阴影更加恐惧,人到了一定年纪,病着病着也就往往不惧死了。
如您觉得这样想,实是理性得近乎冷漠的话,那么,病往往还与爱相关联。
诸位不妨回想下,当你病着的时候,母亲担忧的面容,慈爱的目光,还有温暖的手搭在你额上的感觉。她抛下诸般俗事,在你的床前静静守着你,她在内心千百次祈祷,祈祷你快点好起来。而你呢?在好好的时候,也许你是顽劣的;也许你是暴戾的;也许你是坚硬的。而当你生病的时候,你一下子就会变得安静变得善良变得柔软,变得对一点一滴的爱都十分敏感,并把看在眼里,记挂在心中,也许当你好起来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全新的人儿!
无疾自是好,偶尔有点微恙,也无需恼或是悲,它带给我们生活的启示就如一株树经住了风吹雨打,反而更加茁壮和葱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