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至杭州散心,朋友送我一组檀香和一个旅行用的小香钵,就算到此一游的证明了。回来青岛,这纪念品被我仍在一旁,每天和它打照面的只有房间内一点一点的尘埃,轻轻落在它身上。
直到今晚,又是一个不知为谁而忙的一天即将结束,兴致一来,把凌乱的书桌理出一个空间,香钵在面前摆好,插上一根“中药本草香”的香枝,拿起火机,点、点、点着之后,我呼出一小口气,火苗熄灭,只剩红点和脱缰的白烟乱窜。我望着香枝发愣,过了十几秒视线仍未转移,才惊觉自己好久没有細細端详一件事物了。
遥想小的时候,对世上任何是死是活的事物都充满好奇:雨滴打在水漥上激起阵阵悸动的景象,看了一整个湿凉的下午;还欣赏过柏油路旁土墙边,一列随着地势起伏的小黑蚂蚁,四五只一组,抬轿般把支解过的小饼干送进洞房,恩,洞内牠们放食物的房间。
我盯着香枝上的红点缓慢下降,所过之处,化成香灰,一段一段往旁掉落,有的脾气比较犟,都烧到卷起来了还不肯松手往下落。最终仍抵不过,和牛顿先生头上那颗苹果相同的命运,摔在钵底,呵,仍是倔强的蜷曲着,你在和谁赌气?
白烟于香枝燃烧处向外奔放,在空中恣意丝缕舒展,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我偋住呼吸时,如行书般扑面而至,才刚要开口致意,又如狂草离我远去,实在傲骄。
此时檀香发出的香味,漫散在整个空气,充斥我的鼻腔,还毫不客气地钻进我脑海萦绕。怎么,竟有家乡的味道。
生长在民间信仰兴盛的Formosa,捏着香拜拜彷佛是我们自带技能。至大陆北方求学,环境不同,少有烧香拜佛的习惯。香的香,乡的香,被我小心地,藏在了心底。轻闭双眼,我回到了家,回到那个即使再忙再累,遇到再多波涛大浪、风雨漩涡,一回头,便是那屹立不摇的港口,柔软温暖的臂弯,有灯塔般规律又坚定的气息,呼---吸---呼---吸……,我永远是被呵护的孩子。
香烧完了,谁挥霍谁的烟,我祭拜了我自己,留下一片香灰狼藉,和怅然若失的香脚。睁开眼时,感到嘴角湿湿咸咸,肯定是回来路上吃的宵夜,一直忘了擦嘴。
2017年4月12日深夜 青岛执中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