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鹿

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山海经·中山经》

  

  “嘣!”一声巨响,把正在熟睡中的林夏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林夏揉着凌乱的头发,一脸无知的望着快要漫到床上的汪洋大海。

  “水管又爆了?这个月都爆三回了”林夏捂面哀嚎。

  林夏光着脚,在地板上波澜壮阔的海水中行走着,下水道发出的腐臭熏的她一个趔趄。

  “小心”身后一只纤细的手扶住了林夏的肩膀,林夏浑身一颤。

  

  是妈妈回来了?林夏暗自思付着,回过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映在眼里。

  林夏吓的身子往后一缩“你怎么进来的?”

  “从这里啊”女子指了指地上那片浑浊的“汪洋大海”

  林夏摸不着头脑,觉得眼前的一切真是不可思议“你是说,你是从地底下来的?”

  “不是啊,是水,我是夫诸,上古神兽,水神”女子提起被污水浸湿的裙角,嘟着嘴,一脸无辜的望着林夏”

  “我一定是疯了,哦,我一定在梦里”林夏捂着脑袋蹲在污水里。片刻后,世界依旧如此,林夏突然意识到,眼前所见的并不是梦。

  

  “卡咯”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

  “是妈妈回来了,你快藏起来”林夏拉着夫诸穿过脚下无数条正在汇集的河流,跑上楼。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一下修理工”林夏摔下这句话便把夫诸丢在了房间里,独自下了楼。

  “妈,你回来了?”林夏的声音传上楼,夫诸趴在门上听,嘴角时而勾起一抹浅笑,灵动的眼睛微微闭着,纤长的睫毛微微扑闪。

  “咚,”门被林夏打开,林夏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闪进房间,回身关上门,长出了一口气,重重的把自己往床上一摔。

  霎时又猛然坐起,猛然吓了夫诸一跳。

  “你干嘛?”夫诸叫道

  林夏揉了揉已经凌乱如杂草的头发。夫诸有些看不下去,伸手一挥,林夏的头发瞬间整齐如初。

  

  “你真的是神吗?”林夏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位犹如一株幽兰草一般的女孩,青丝三千由一支银簪绾起,白净如玉的脖颈细腻顺滑。

  “当然”夫诸的语气中带着些自豪,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白色长裙下摆铺在地板上,不沾尘埃。

  在林夏眼中眼前的美女有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美丽,具体点说就是有种仙气。

  “那你干嘛来这呢?”林夏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竟也慢慢接受了现实,试探的问道。

  “额,因为意外”夫诸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林夏。而是话锋一转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夫诸握过林夏的手仔细看起来,林夏摊开的掌心中央有一块如同鹿角一般的胎记。“是你了,就是你。”夫诸看着林夏的掌心喃喃地说。

  

  林夏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让夫诸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与夫诸每一天在一起的时光都很美好。居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像是俩个失散多年的姐妹突然相遇,彼此的缘分是不可能被斩断的情谊。难舍难分。

  夫诸告诉林夏,其实她来到人间,是为了找自己遗失的一个魂魄。

  “为什么会把自己的魂魄丢掉呢?”林夏不解。

  “因为她要走,但现在她想回来却迷了路”夫诸轻声说道。

  电视中正在播放新闻,临近的一个县又发生洪水,死伤惨重,林夏关掉电视,长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今年的洪水灾害那么频繁,而且都距离自己生活的城市很近。

  林夏望着夫诸有些多愁善感的感叹道:“上天给了人们那么多灾难,夺走了那么多生命,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上天太寂寞,需要人陪,所以它便放出恶,来寻找善,而后血流成河,浮尸遍野,但善迟迟未归,恶继续为虎作伥。是善成全了恶的泛滥”

  “那为什么善要离开上天?”林夏问道

  “因为恶占据了善的位置,善无家可归”夫诸说出了这句话。眯眼假寐起来。

  

  午夜,林夏被一阵脚步声吵醒,半睁着眼睛,看见夫诸推开们,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心下好奇,便尾随其后。

  夫诸腾云驾雾而去,林夏追不上,只好原路返回。

  “夫诸到底是什么神”好奇心驱使林夏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夫诸的信息。

  山海经中的一段介绍,勾起了她的兴趣,霎时她突然明白了,近来一切异常的缘由。

  “夫诸,你并不是水神对吧?”林夏问出这句话,盯着手里把玩着玉米酥的夫诸。

  “你是凶兽,代表着不祥与灾难,是你带来的洪水对吗?”林夏低着头语气微微颤抖。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我丢失的那一个魂魄”夫诸抬起头青色的瞳孔中映出林夏的摸样。

  “你胡说,我从出生起就是以人的身份生活的,我怎么可能是你的魂魄”

  “你的记忆被我篡改过,所以你当然不记得我”夫诸不以为然,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玉米酥。

  “既然你已经了解了真相,那我现在给你俩个选择,第一回到我的身边,第二我回到你的身边继续把灾难带给你,带走你身边的一切。”夫诸神情转而严肃起来。

  林夏摇摇头“我当初为什么离开你?”

  “因为我有七个魂魄,六个恶,一个善,你无法存活,我便助你离开了”夫诸面无表情道。

  “所以是你一直用恶胁迫我,我才会离开你的。就像如今你依旧在拿灾难威胁我,你寻找我,却让世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却说这是为了寻找善”

  “我们在寻找善的过程中,会付出一定代价,我想这值得·”夫诸看着林夏,右手悄声在身后勾了一个咒。

 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洪水漫过门槛灌进屋子。

  “是你干的?”林夏一脸失望望着淹没拖鞋一角的洪水。

  “是你,让我难过,痛苦,必将造成血流成河,这里很危险,我们快离开”夫诸觉得水咒的力量增大了不少,恍然察觉力量的源头是痛苦,便变得更加叫苦不迭。

  “我不会回到你身边的,夫诸”林夏抬起头一脸倔强,说出了瞬间让天地黯然失色的话语,就像那日离开夫诸般决绝。

  

  北方有神兽,化之白鹿,四角,九魂而形。八恶一善,其名曰:“夫诸”

  夫诸为上古凶兽,主掌水灾,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大水倾覆。往往一城无一幸免,其中善魄,不敌人心丑恶,独自消散,化为人形隐于市井之中。夫诸更加大肆行凶无所不为。

  阴阳相调方得平衡,善恶相左,才得安身,失去善魄的夫诸,失去了制衡的利器,秉性开始变得更加乖戾凶残。而失去善的弊端也开始显现起来。

  

  林夏走在大水泛滥的街道上,冰冷的水涌进鞋里浸湿袜子,片刻便手脚冰凉起来。

  “回来吧,”抬起头林夏看见夫诸撑着伞站在她身边。

  “为什么?”林夏抬起头。

  “为了改变现状,控制力量,为了找到归宿,为了众生”

  林夏微微笑起来,远古一般遥远的回忆霎时回到脑海.

  当灵魂抽离寄主的时候林夏突然明白了每日沉重的疲倦感从何而来。

  因为没有归属所以即便人世沉浮,也不如与恶为伍。

  

  世间再无林夏,北城却升起了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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