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园的笠翁
城东有片荒废的园子，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她总在黄昏时分来这儿走走，听蝉在梧桐树上嘶鸣。看园的老头说，今年蝉叫得特别凶，像是知道时日无多。
后来她也带着他来。两个不再年轻的人，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并肩走着。蝉声震耳欲聋，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他说：“你知道吗，会叫的都是公蝉。它们叫得这么响，其实是在求偶。”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个研究数学的男人，第一次在蝉鸣里听出了别的意味。
那天他们留在园子里很久。暮色四合时，蝉声渐渐弱了。在废弃的凉亭里，两个温热的身子挨得很近。没有承诺，没有未来，就像那些即将死去的雄蝉，明知交配后便是死亡，依然要完成这场生命的仪式。
她的裙子沾上了青草的汁液。他的眼镜滑落在石阶上。在断壁残垣间，他们像两片偶然相遇的落叶，在秋风里短暂地依偎。
回去时，看园人正在锁门。老人眯着眼说：“要变天了。”她抬头，看见最后几只蝉还在拼命地叫，声音破碎在初秋的风里。
后来园子拆了，盖起了新楼。但她总会想起那个黄昏——两个不再年轻的身体，在蝉声的掩护下，完成了一场安静的、无关爱情的拥抱。就像那些雄蝉，明知季节将尽，依然要用尽力气，为这个秋天留下最后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