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夜泛着点点星光,莫以辰急纵轻功,一袭白衣透出绝世清寒。
秋露渐重,鸣蝉声声。街上已无人迹,黑漆漆的街道上,覆了一层寒霜。莫以辰、莫以离从小习武,借着月光认人十分容易。莫以辰远远地看见了莫以离。莫以离立在帅府门前,正向四周张望。莫以辰提气落地。莫以离在帅府门前听带了细微的划地声,急忙转身,正好看见莫以辰,急忙冲莫以辰喊:“哥,快回来!你还愣着干什么。”莫以辰轻功一纵,就到了门前。
莫以离拉了他一把说:“娘今天去玄净寺祈福了,三日后才回来。哥,今天你……”冲莫以辰叹了口气。一副你玩完了的样子。莫以辰倒也不是第一次晚回来,可是娘恰巧不在家倒是头一回。莫以辰一挑眉说:”挨打何妨?”
“哥,都什么时候啦?你含有心情开玩笑!挨打何妨,疼呗!”
莫以离话才说了一半,莫以辰已经闪身进了府门。
莫以离边走边说:“你夜不归府,娘还不在家,你就这么进去啦?”
莫以辰回身微微点头说:“那不然怎样?”
大书房门口,莫以离贴身小跟班小翼正等在那里。小翼一见他们来了,急忙迎了上来。
小翼急切地说:“少爷,你怎么才把大少爷找回来?老爷都把家法摆在那了。’’莫以离刚要叹气,莫以辰一挑眉就走了进去。
大书房里两侧各占了六个黑衣男仆,都垂手低头一动不动的立着。忠叔站在莫老爷的旁边冲莫以辰使眼色。
莫帅穿着一身褐色锦服端坐椅子上。莫老爷不过四十上下,两鬓仅有少许银丝。他虽未穿铠甲,其威严不减。莫老爷本名莫毅,官拜一品镇威元帅,爵赐威内侯,平日不怒自威。今日莫以辰深夜不归,莫老爷动了无明。莫帅脸上含怒,震人胆魄。
莫以辰一进门正对上莫老爷含怒的眼神。莫以辰微微扬头,走上前行礼说:“爹,我回来了。”莫老爷“啪”的一拍桌子怒斥:“你还知道回来!”
两侧下人都被震的抖了一下。
莫以辰眼含淡漠,看着莫老爷默然不语。
莫老爷压着怒气问:“去哪了?你看看你一身浪荡子弟的衣服,上好的衣料偏偏做成这个样式。”
莫以离从书房外听到“啪”的一声,冲了进来,见爹还没有动手,遂一摇扇子笑着说:“我今天去拉凌府,去拜见姑母啦,姑母还让我……”“
”没问你。你今天去哪啦?”莫帅指着莫以辰。
莫以辰看着父亲,许久才答:“我去查案子了。”波澜不惊的语气,一如往日般清冷,使人不敢看他的眼睛。
莫以离惊讶地看着莫以辰,心里想“敢放下军令不管跑去查案子。哥,你疯了吧!”
莫老爷右手狠狠地压着桌子,怒火冲上了胸膛,加重语气问:“去哪查案子了?”
莫以辰身透寒气,看着莫老爷的双眼,仍是天生清冷的声音说道:“醉烟楼。”
莫以离心里一惊,看向莫老爷。醉烟楼?莫以离转转眼神,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逆子!查案子查到青楼里去了!你给我跪下!”
莫以离嬉皮笑脸地说:“爹,那个查案子,是好事呀!伸张正义,这个,哥做的对呀!醉烟楼,醉烟楼也没有,就是女人多点。”
莫老爷一声断喝:“一派胡言!”一屋子的仆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出,都低着头直打哆嗦。
莫以辰一脸凝寒,清瘦的身上傲气自现。双眸透出淡漠,看着莫老爷。
莫老爷怒气冲天指着莫以辰说:“你给我跪下!”莫以辰一挑眉说:“敢问父亲,我为何要跪?”莫老爷一脚踹在了莫以辰的膝盖上。莫以辰身子一晃,退了一步,没倒。
莫以离低声对莫以辰说:“哥,跪呀,你别这么倔,娘不在家。”
“没事。”莫以辰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为何?好!为父就告诉你为何。其一,你放下军令不管跑去查案子。其二,你竟敢去花柳之地。其三,你竟敢跟为父顶嘴!你还不与我跪下。”莫帅显然已怒到极致。
莫以辰眉梢一挑,对着怒吼的父亲说:“驯好了。”
莫以离闻言吃惊的看向莫以辰。
“驯好了?哥,你驯好了黄麒宝麟驹。”莫以离虽是惊讶,但语气中更多的是敬佩。
“是”
莫以辰只回了简短的一字。
莫老爷心里一惊,半个月来那匹宝马伤人无数,难以驯服。这小子一天就驯好了!嗯,果然不愧是我儿子。心里虽然称赞莫以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莫老爷语气稍缓,却仍含着怒气。
“驯好马就可以深夜不归了吗?”
“突发命案我必须去查。”
莫老爷冷哼一声。
“查案子查到青楼里去了。”
“案子就发生在那里,我必须去查。”莫以辰陈述原因,无丝毫辩解。
莫以离拉莫以辰衣袖,小声说:“哥,赶紧认个错,认个错就没事了。哥,哎呀,哥,你说话呀。”
“我没错”
莫以辰看着莫老爷冷冷的说。
莫老爷顿时怒火中烧,回身拿起鞭子指着莫以辰说:”你放肆!”莫以离甚感无奈。我哥倔性子又上来了,没等爹问他错没错,他直接否认了。莫以辰,你够狠!莫以离真想冲他哥竖大拇指。
莫老爷举鞭上前,莫以离即刻上前阻拦。
“爹,哥不是这个意思。”莫以离急忙解释,这个时候再劝我哥,怕是枉然。
莫以辰目透寒意,清瘦的身姿笔直的立在大书房中,淡然中有隐隐傲气。莫以辰一挑眉说:“我虽入花柳之地,可我并没有眠花卧柳之意。不论死的是青楼女子,还是寻常百姓。我都会一查到底。我不能让死者含冤而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更不能因无法破案让城里人心惶惶。爹,查案子可以令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死者以公道,给生者以慰藉。难道我为了准时回府,要放下这案子吗?”
莫以离回头看着莫以辰说:“哥,你疯了!”莫以离心里暗骂莫以辰。莫以辰你死心眼儿啊,你现在应该说我认错,请您别打。哎,天哪。哥,亲哥呀。莫老爷扯开莫以离,举鞭就要抽。忠叔挡在莫以辰身前说:“老爷使不得呀,使不得。”莫老爷命令道:“让开,李忠你让开,今天谁也别拦。逆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这般大义凌然了。”莫以辰绕过忠叔走上前说:“人命不分贵贱。”莫老爷气怒:“你!”一鞭子抽了过去。
莫以离纵身一侧,一把抓住鞭子。“爹,哥虽然有错,但是若娘回来知道哥受伤了,您看这……”莫以离说完嘻嘻笑了一下。
莫老爷压住怒气说:“放手,离儿你给我放手。”莫以离一听莫老爷语气稍缓,笑着说:“爹哥他虽然有错,但他也有功,功过相抵,行吗?”莫老爷拽下鞭子说:“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过怎可相抵?”莫老爷听见莫以离将自己的夫人搬了出来,怒气已减了三分,但一看莫以辰那倔强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莫以辰驯好了宝马,莫老爷甚感骄傲。但莫老爷心里想,查案子何等凶险,相比战场厮杀,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性命攸关,岂可儿戏?这小子果敢超群,武艺高强。虽然舍不得打他,可若不打他,又如何断了他查案子的心思?莫老爷沉声问:“辰儿,你可知错?”莫以辰冷冷的答:”您可以打。我不会躲。我没错。”
莫老爷一狠心一鞭子抽在了莫以辰的肩膀上。
莫以辰微微皱眉,闷哼一声。
白衣上刹时现了一道血痕,血色在莫以辰的肩膀上漫延开来。开出了一束火红的梅花。
莫以离一摇扇子 颇为看热闹的说:“爹,你还真打呀?”
忠叔:“……”李忠看看莫以离,又看看莫以辰,两个少爷都不让人省心啊。
莫以离抓住莫老爷的胳膊说:“爹,您还是饶了我哥吧,娘要是回来知道这……您看……这……”莫老爷扔下鞭子说:“好。今天我就不打你。你给我跪在这好好反省。一直跪到明天早上。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这么痛快,还不是舍不得打。”莫以离腹诽。
莫以辰一掀衣服,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莫老爷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莫以离长舒一口气,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下人行礼退了出去。
忠叔俯身轻声叹息,无奈的说:“少爷,你这性子还是这么倔。”说完摇摇头出去了。
莫以离指着莫以辰说:“哥,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不倔呀?不是,你脑子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听说过?”
莫以辰看着莫以离,莫以离瞬间觉得不妙,莫非?
果然莫以辰一挑眉说:“帮个忙。”
莫以离立即摆手说:“你给我打住啊,我可不想替你在这冻一夜。”
“哎,不知月绮,知不知道我弟弟。”莫以辰虽是调侃莫以离,他说的很慢,上挑的眉透着傲气。
莫以离虽是面上佯怒,却还是笑着打断莫以辰说:“行,哥,你行啊。算你狠!”
莫以辰傲然,“谁让你是我弟弟!”
莫以离笑着说:“换吧。”说着就把外衣扔给了莫以辰。
莫以辰换上莫以离的黄色锦服,悄悄穿过后花园去了自己的小书房。大书房里只剩下穿着白色外衣的莫以离。莫以离站了一会儿,估计爹经睡了,就回屋睡觉去了。只剩下一个皮鞭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青裙、粉钗已等在小书房了。莫以辰一进门,粉钗惊喜的喊了一声“少爷你来啦!”莫以辰打手势示意粉钗小点声,要不然动静大了,以离也得跟着我遭殃。青裙笑着说:“少爷,你又把二少爷扔在那了?”莫以辰闪身坐下说:“放心,他不会在那待一夜的。他早回去了。”青裙点头说:“也是,二少爷也不傻。”
莫以辰端坐在书桌前,伸手端起茶杯,微微张口,饮尽了一杯冷茶,随即放下。动作迅快,茶杯触桌未发出一点声响。莫以辰拿起桌上的扇子“刷”的展开,一挑眉说:“今日的案子疑点颇多。单就验尸来看,可以确定死者是被迷药迷昏,因是强性迷药,死者气息太弱,让醉烟楼的人误以为已经死了。他们一时惊慌报了案。三个时辰,死者一直在房中,凶手在半个时辰前,将她一掌杀死。”
粉钗靠着两旁的书架说:“没道理,凶手从何而来?又从何而走?下迷药下在书里,一个青楼女子是不可能主动翻书的,那又是如何被迷昏的?”青裙也附和:“对呀,一个青楼女子为何房间里有那么多书?”莫以辰一摇扇子,兀的一收,右手的扇子便转到了左手,一敲桌子说:“好。我们就按以往办法将疑点一一列出,再一一解答。”
莫以辰右手执笔,列下所有疑点。
青裙说道:“首先,一个青楼女子房间为何有那么多书?一个青楼女子的房间为何毫无装饰?为何床后有窗?凶手是从窗子进屋给了她一掌随后逃走的吗?”
莫以辰将青裙的疑问与自己的疑问,按照“死因”“凶手来去路线”“案发现场”三个方面一一列下。莫以辰边写边说:“从案发现场来看。第一,为何花柳之地的女子房间无浓烈的香味?第二,床后窗子半开,是香味散尽的原因吗?第三,窗上有血带,是何人所留?是否有欲盖弥彰之意?第四,房间多书,书中的迷药是如何让死者中招的?第五,凶手是否让香味散尽以便于迷药更好的发挥作用?第六,床上的右邪门标记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右邪门作案除血手怕外从不留下任何证据,那床上血带又如何解释?如果是假,凶手为何留下血手帕?是凶手不了解右邪门的手法,还是另有意图?第七,血带十分整齐,绝非逃跑时不小心滴下的,那又为何而留?第八,床后的窗子是最大的古怪。是每个房间的床后都有,还是只有这一间有?那窗子又通向何处?平时是做什么用的?”莫以辰不觉已写了一篇白纸,只因刚才思路太快,莫以辰清冷的声音荡在屋里,令粉钗只顾听声音,而没记内容。
莫以辰稍稍停笔,见青裙粉钗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莫以辰刚要将写好的字给她们看,忽见门外似有人影晃动,惊声问:“谁!”
莫以辰随即手发一镖,飞镖穿门而过,发出出一丝细小之声,人影随即不见了。
莫以辰自幼习武,虽是细小之声,也听的清清楚楚。定是打落了那人的什么东西。
莫以辰自负武艺非凡,不惧前方陷阱,轻功一闪便追了上去。借着月光急急追赶。那人三下两下就闪出了帅府。莫以辰心里暗叹好俊的轻功!随即追了上去。满府侍卫竟无人察觉。
暗夜无声,幽深静谧;明月高悬,皎皎生辉。
银辉下一黑衣身影似箭一般射向夜空。那黑影轻灵向前,若黑雁一般划过幽深的夜。莫以辰一身棕色锦服,在月下急急追赶。莫以辰身姿削瘦而莫以离是俊朗身姿,莫以辰穿着莫以离的衣服,甚是兜风。莫以辰急纵轻功紧紧盯着前面的黑衣人。
一黑一黄月下尽显轻功奇绝。忽而黑衣人的头巾掉落了“刷”的一下,厚密的长发飘了起来。银辉洒在墨发上面,泛着神秘的色彩。莫以辰看着飘起的长发,吃惊地说:“她是女子。”莫以辰只觉心颤了一下,继而眼里心里全是那飘宛的长发。正在莫以辰心神恍惚时,“嗖”的一声,黑衣女子一飞镖打来,莫以辰急侧过身,飞镖穿衣而过。莫以辰衣服不合身,追来追去,总差十几步远。那黑衣女子忽而落地,莫以辰也提气落地落在了一个小巷里。
小巷幽深,一阵小风吹来,莫以辰发丝微起。恰巧乌云遮月,夜更加幽深。
黑衣女子悠悠地走在前面,莫以辰看着她的背影,手执飞镖跟了过去。
莫以辰边走边想,这世上没有陷阱能困住我莫以辰,即便前面已设下天罗地网,我也闯得过去!
莫以辰走了过去,却发现这是一条死巷。黑衣女子背对着莫以辰站在巷尾。莫以辰心里惊疑,为何她自入死巷?岂非自找死路?那一女子忽而转身说:“冷面君子,不过如此。”莫以辰手执飞镖问“你引我前来,意欲何为?”黑衣女子说:“你衣服不合身,能追上我也不容易。不愧被人称为冷面君子!”莫以辰声如其人一样清冷,清冷的声音荡在小巷:“两面皆是高墙,你走不掉。”
黑衣女子一声冷笑,随即一扬手,一阵迷烟。
莫以辰急忙捂住口鼻,等迷烟散尽,莫以辰定神一看,那姑娘早已不知去向。莫以辰抬头一看,甚是惊讶,自己竟到了醉烟楼的后巷里。正是白天查案子时床后小窗所通之处。莫以辰仔细一看,发现二楼、三楼每个房间的后面皆有小窗,又看这空巷原来竟在这座青楼内,四面环有高墙,前方乃是死路,惟后方可进。可昨日查案……那么众司卫?并无损伤或许众司卫……莫以辰心内越想越惊,一时呆住。
因那女子是故意引莫以辰前来,自然在空中绕了不少圈子,又加之迷烟一过,莫以辰又思索了一会儿,况且又是夜半前来,不知不觉天竟微微亮了。
晨光熹微,莫以辰一见天将要明,急忙回府。
轻功一纵,急往回赶。
这衣服宽大,甚是不便,莫以辰索性在空中脱下衣服,拎在手中。莫以辰里面的黑色布衣紧紧贴身,轻功一展似空中黑雁,轻灵滑行。似一闪身眨眼之间,莫以辰就回到了帅府。莫以辰轻功一纵,趁侍卫不备急往大书房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