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受到过暴力的困扰。仅有的几次经历,都发生在小学。貌似碰到的欺凌者也都不甚专业,往往一句话就打发了,并未在我这得到任何好处。这大概是我的好运了,可是好运并不会永远伴随,如果我面对了真正颇具威胁的暴力,我应当如何处理呢?
在我写下这个问题的时候,脑袋里的思路告诉我,一切并不是我想得那么简单。我所想谈论的是,一对一还是多对一的暴力;或者是群体对群体的暴力;这些暴力是行为是只涉及了单纯的人还是藏有政治、社会、经济的目的。因为种类颇多,只能写下我笃定的一点思考。
(一)毫无预料的突然的个人暴力
很久以前看过一个北欧的电影,早已不记得名字。只是记得男主角是一位无国界医生,长期在非洲进行医疗服务——儿子很自豪有这样的父亲——也因此很久才会回一次家,家庭面临离婚的局面。剧情大约在他终于回家了展开。
场景是男主角和孩子购物完,走在一条小道上,被一个醉酒的人撞到,醉酒者骂了很多脏话,男主角并没有反击,试图说明情况,并不想和他纠缠。醉酒者看到他的反应,好像获得了更加无理的勇气,直接对男主的脸挥出一拳。醉酒者在挥出那一拳后,自己竟然害怕起来,仓惶地离开了。孩子很不可置信,爸爸为什么不反击呢?父亲伟岸的形象在那一刻崩塌。
男主的身体并不比醉酒的人弱,他却选择了承受。影片的后半段,以一种时间线穿凿的手法回顾男主在非洲的经历,战争、种族、性别所有裹挟着暴力的事件。压迫与反压迫的暴力行为,只会制造出更多悲剧。这是一部反战和反暴力的片子。我观看的时候,哭了很多次(笔者本人是那种一切片子戳到泪点都可能会哭的人,哪怕是喜剧。哭完也就结束了,难道是自己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必须要哭的时候,谁知道呢?)
你在面对暴力时,有怎样的坚守?
(二)来自群体的非正义暴力,以集中营为例:
我质疑这个世界存在正义的暴力。
想到要写暴力,脑袋里始终绕不过去的是普里莫·莱维的《被淹没的和被拯救的》这本书。
一位在集中营的迫害中生存下来的化学家,最终成为了一名文学家,他人生的后半段围绕着奥斯维辛。
该书有很大一部分谈论灰色地带以及界限。
在一个普遍恐怖的社会氛围下,有人在严峻的社会环境下依旧能做一点关怀的举动,值得敬佩。但一些什么都没做的也不应被敌视,勇气是一件多么难拥有的神品,人、事那么复杂;而做了什么可恶的行为的人,也要看到不是TA们的所有都可恶至极。而这种细致的探讨与描述太过必要了,我们都将可能碰到,那你我会如何选择呢?能有这样一个作者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拿出来叩问我们自己是否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审判真是幸事。
很多时候我都会问自己,如此情景下的反应,可始终没有面临过那么糟糕的情景,我不必以生死来衡量。所以我总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事前去想很重要,这意味着我在思索一件事当为与否,我的底线何在,我认为可贵的是何?
比之于这种生死立场的问题,我们更有可能碰到的是冲撞。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被打了会怎么反应。一直到现在我店铺知道,我打不回去也骂不回去,只能说理或借用其他方式来保护自己。很幸运,直到今天,我还好好的,没有被人恶意挑衅。可是我也不得不想到总有一些人会在我们相遇时,他(她)正好没了理性,那当如何。我想不到,只是十分明确的是我不会“以牙还牙”。而讨论暴力的电影也好,还是这种明白的文章都给我信念“勿以拳来拳往”。
此问题解决了,可还有一个难题。在群体的氛围下,人会失去作为一个人的尊(言)严(题外话,一转眼又是一个错别字,时常觉得这种没有意识的写错字是一种内心的真实,也许说话也是一种尊严吧!),尤其在集中营这样的环境里,人不是被当作人来对待的。当所有人在一个空间,大家被迫脱光衣服,男女老少都赤身裸体,人无处可遁。这不是最糟糕的,睡觉是挤着的,不要说躺下,连坐着都不可能,就在这样的空间拥挤下,你还要解决生理需求。人挤着人,手脚交错的环境,比动物的生存环境更恶劣,你要多艰难才不去想自己是个人,又多难才能想着自己还是个人,即使从集中营里走了出来,怎么面对这段日子,难上加难。
集中营里的正规工作人员人并不十分多,后来的人在看到当时的纪实时,会问道,“TA们为什么不合作,合作逃走看上去并不困难。集中营里的很多看管的人也是集中营的囚禁者,TA们却有一种更大的优越感去使唤、欺压其它人。难道不能一起为争得自由而合作吗?”还会自顾自感叹到那些人多么懦弱、自私和狭隘啊。曾经我也是其中之一,莱维的书一直在我心里正是因为他的描写对我的认识具有颠覆性的作用。
更为深远的训诫是:勿用当前、当地的尺度去衡量遥远的年代和地点所发生的事情。莱维在书中说到的“羞耻感”正是我无法安然处之的一种情形。如果我处在一个被监控,相对弱势的地方,而我无法为我自己代言;不然,则面临一种毫无人格的处置,我还能活吗?
感谢作者让我知道,这种不易并非我的过错,面对又或者遗忘吧!忘掉这一段不如人的日子,忘掉我被野蛮化过,也许能熬过,会有新的启示在我面前。作者在书中所有关于此的讨论给了我安然处之的勇气,给了我一种可能。
(三)最后
暴力不是仅仅是强国对弱国、社会性别、家庭中的(冷)暴力、职场里的前辈欺压等等,而是要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设定存在着方方面面的可被比较的条件,都会构成强弱对比,一切可能的对比,都会是暴力衍生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