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张二王杜郭

吴承郑赵列传（二）

杜林

杜林（？～47年），字伯山，扶风茂陵县人。他的父亲叫做杜邺，在汉成帝、汉哀帝期间担任凉州刺史。杜林年少时好学深沉，家中有很多书籍，他的舅舅张竦父子都喜欢他的文采。杜林跟随张竦学习，博学多闻，当时的人们称他为“通儒”。

杜林开始担任郡中官吏。王莽败亡后，盗贼四起，杜林和弟弟杜成以及同郡人范逡、孟冀等人，带领家中老弱一起来到河西。在路上碰到几千名盗贼，劫掠了他们所带的财物，剥下他们的衣服，拔刀对着杜林等人想要杀掉。

孟冀仰头说道：“我希望说完一句话再死。将军知道天神吗？赤眉军兵众百万，所向无前，但因为残杀无道，最后导致失败。现在将军率领几千部众，想要成就王霸之事，不施行仁信恩德，反而重蹈其前车之鉴，难道就不畏惧天命吗？”贼寇听完后释放了他们，这些人都幸免于难。

隗嚣向来听说过杜林的志节，十分恭敬地对待，任命他为持书平。杜林后来因病辞职，退还了领受的俸禄。隗嚣想要勉强起用他，杜林称身体病重。隗嚣虽然心中怨恨，但也对他非常宽容，专门下令说：“杜林是天子不能得到的贤臣，是诸侯不能得到的益友，大概像那伯夷、叔齐耻食周粟。现在暂且把他安置在师友搁置，等到道路打通之后，再让他随心所愿吧。”然后把杜林软禁起来。杜林受到软禁，仍然不屈志节。

30年，杜林的弟弟杜成去世，隗嚣只好让杜林护送灵柩向东返回。在杜林出发后他又后悔了，下令派刺客杨贤在陇坻追杀拦截。杨贤看到杜林亲自推着鹿车，上面装载着弟弟杜成的灵柩，伤心地叹息道：“当今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这样行义？我虽然只是名小人，怎么忍心杀掉义士！”杨贤说完逃亡而去。

刘秀听说杜林已经返回三辅地区，就征召封他为侍御史。在引见杜林后，刘秀询问他经书故旧和西州的故事，心中非常高兴，赏赐他车马衣被。群臣知道杜林以名德被起用，对他十分尊重忌惮，京师洛阳的士大夫们都推崇杜林博学多识。

河南郑兴、东海卫宏等人，都擅长研究古文经学。郑兴曾经师从于刘歆，杜林碰到郑兴，高兴地说道：“杜林我遇到郑兴等人固然是好事，假如卫宏能遇到我，将会互相有所补益啊。”卫宏见到杜林后，果然被其学识折服。济南人徐巡等人开始师从于卫宏，后来都跟随杜林学习。

杜林以前在西州时，得到一本漆书《古文尚书》一卷，平时爱若珍宝，虽然遭遇艰难，也从来卷不离身。他把书展示给卫宏等人说道：“杜林我遭遇流离兵乱，经常担心这门经学会断绝。没有料想东海卫子、济南徐生又能传播下去了，这是大道最后不坠于地啊。古文虽然不符合当前时务，希望你们也要无悔学习。”卫宏和徐巡对此更加重视，于是《古文尚书》开始流行起来。

第二年，刘秀组织大会商议祭祀制度，多数人认为周朝周郊后稷，汉朝应当祭祀帝尧。刘秀诏令让公卿大臣们再行复议，大家全都认同，刘秀也同意这种意见。只有杜林独自认为，周室的兴起源自于后稷，但汉朝的兴起非常特殊，其功绩并非来源于帝尧。应当按照祖宗祭祀的惯例，遵循原来的传统。刘秀最后采纳了杜林的建议。

杜林后来接替王良担任大司徒司直。杜林荐举了同郡人范逡、赵秉、申屠刚和陇西人牛邯等人，全都被提拔使用，一时士人归附。

35年，刘秀裁撤掉司直官职，任命杜林接替郭宪担任光禄勋，在宫内奉守宿卫，在外总督三署，他行事周密恭敬谨慎，选举工作非常公正。郎官有好学的，他马上进行引导，人们都早晚坐满他的屋子。

38年，群臣上书说：“古代的肉刑太过严苛，人们都畏惧法令；现在的制裁太过轻薄，所以奸邪控制不住。应当增加禁令，以堵塞其源头。”刘秀诏令公卿大臣们商议。

杜林奏报说：“人如果受到挫折羞辱，就会导致节义之风减损；法网繁杂，人们侥幸免除的行为就会兴起。孔子说：‘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古代的圣明帝王深谋远虑，对百姓以宽厚为主，不设置那么多的法律条令，周朝的五刑总计不过三千条。大汉刚刚建立时，详细借鉴前朝得失，所以破方正为圆，以朴实为本，剔除苛政，把法网设立的非常宽大，一时间海内欢欣，百姓感念宽厚大德。到了以后，逐步增加典章，吹毛求疵，诬妄诋毁无限，连彼此间果桃菜茄的馈赠，全都记录在案。这些小事本来不妨碍大义，却任意积累施行杀伐，所以整个国家再无廉洁之士，家中没有不违法的行为。到最后法律也不能禁止，政令无人听从，上下相互回避隐瞒欺骗，为害更加深刻。愚臣认为应当遵循旧制，不应该再另出办法。”

刘秀最后采纳了杜林的建议。

后来皇太子刘疆请求自退位置，刘秀改封他为东海王，所以非常注重官属选配，任命杜林为东海王师傅。杜林跟随刘秀向南巡狩。这时的各诸侯王师傅几次被征召入京，有的人平时过多交游，不敢应诏，只有杜林小心谨慎，有征召肯定来到。其余的虽然没有受到责备，但只有杜林受到特别赏赐，杜林又推辞不敢接受，刘秀为此更加器重杜林。

第二年，杜林接替丁恭担任少府。46年，杜林又担任光禄勋。不久，他接替朱浮担任大司空。杜林博雅多通，被称为称职宰相。48年，杜林去世，刘秀亲自临丧送葬，封他的儿子杜乔为郎官，同时下诏书说：“公侯的子孙，必须恢复原来的封号；贤良者的后人，应当主宰城邑，特任命杜乔为丹水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