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老房子

      在里屋睡醒,阳光从那扇小窗照进来,小小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着,屋子里很暗,显得窗户那块格外的明亮。

      窗子下放着一台缝纫机。外婆手巧,小时候的棉衣棉裤都是她给我们做的,有邻居的裤脚长了 裤腰大了,都会请外婆帮忙改好,谁家生孩子了,外婆也会做几双精致的小虎鞋送去,鞋面上缀着一些珠子或亮片,总能听到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我也试着用缝纫机拼沙包,尚未成功。

    外婆特别喜欢拾捯屋子,见不得一点乱,每天都扫那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每次扫还是扫出一层土粒。挨着床的是外婆的几个大黑木箱,箱子上常常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看起来很神秘,像是藏了许多神奇的宝贝,或是好吃的零食,表姐和我总是掀开它沉重的盖子,翻箱倒柜的找,扒来扒去,也就是一些衣服被子,或是做衣服用的珠子和毛线。

      掀开里屋的帘子出来,就是正厅(方言叫当门),映入眼帘的是贴了整面正墙的大幅字画,外婆是基督教信徒,画中央是一个大十字架,十字架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我从小就看不太懂,从记事起它就在那里,习惯了它的存在,反倒从未注意过它。墙两边都贴了小幅对联,左面是“以马内利”,右面是“哈利路亚”。墙上钉了两颗钉子,挂着药材、老秤砣,那个秤砣曾经称过表姐和我。

      嘿!不能把左墙那个15瓦的小黄灯泡和它下面的四方桌漏了,它们伴随了我写了无数次的作业,每次飞蛾和屎壳郎对着灯泡碰来碰去,怕虫子的我都担心它会掉下来砸我身上。

      紧挨着正墙是一个长长的柜子,从左到右占据了整个墙,正中央放着一个大钟,它很神奇,整点的时候它就会敲钟,几点钟便敲几下,里面的圆片左晃右晃的像是催眠一样,我常常跟着钟声数几点,响一声点一下头。现在想来像个小傻子。

      房顶上是按部就班的椽子,还有排排列密密麻麻的瓦片,保证了这个房子的稳固性,但毕竟经过了岁月的风吹雨打,东面小屋的瓦片烂了几块,好天气时能看到房顶有几个漏光的小孔,雷雨天就不好了,没有防备的话床和被子能湿了一大片,外婆会在屋子漏雨的地方各放上一个盆或桶用来接雨水。门后面也没有让它空着,高粱绑的小扫把和细竹竿捆成的大扫把,都静静的立在门后,一高一矮,可别小看了,屋里院外的卫生全靠它俩。

      有时门后会多了一根长竹竿, 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外公把长竹竿顶上扎一根弯钩状的铁丝,再绑一个网兜,我们就能兴高采烈的去柿子树那儿勾柿子。找准一个大烘柿,铁丝一勾,红红火火的柿子便掉进竹竿的网兜里。外婆喜欢吃柿子,每年柿子下来,外婆将柿子放在柜子里衣服堆里,过个十天半个月,一靠近那柜子,就能闻到专属柿子的香甜味,轻轻的剥开柿皮,涩口的柿子就变得又软又糯,让人欲罢不能,但又不能吃多,外婆总说柿属寒性。

      踏过高高的门槛,下三两个台阶,便出了门, 外婆喜欢养花,门两侧的花坛种满了外婆喜欢的月季,花坛沿上放着几盆紫色的鸡冠花,可爱的我忍不住想揪它。花都是外婆亲手种的,每一块砖瓦也都是她一块一块垒起来,花开时节姹紫嫣红,月季们争相斗妍,给老房子增添了别样的韵味。

      偶尔做客几只蝴蝶,飞舞在花朵上方,院子里的丫丫总追着蝴蝶跑。丫丫是外婆家的一只黑色哈巴狗,脖子到肚脐是白色的,神奇的是四只脚也是白色的,看着像是穿了一个个白色的小鞋子。不记得听谁说是舅舅从安徽偷偷带丫丫坐火车回来的,那时候丫丫还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崽儿,在车上有人巡查的时候舅舅拍拍包里的丫丫,让它别动别叫,它就真的一路乖乖的,顺利的来到了外婆家,它小小的个子,又够不着,蝴蝶不紧不慢的飞走了,我看着丫丫站在那里,跑过去拍拍它的头:嘿,傻眼儿了吧!丫丫不顾那些,看见我就特高兴,一个劲儿的往我脚上蹭……一直蹭到我十岁的某天,放学到家丫丫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她死了!外婆说丫丫是太老了,我摸了馍它的头,竟然发现它身上有那么多花白的毛发…

      如今外公外婆早已搬离了摇摇欲坠的老房子,依然养了一只黑色的哈巴狗,不同的是,它没有名字,没有白色的小脚。

      老房子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不论风吹雨打,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久远,它是我幼时的记忆,也是幼时的家。房子还在,里面留守着几只白兔,一只老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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