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你,拔节生长,投下小小阴凉。窄窄的树影,是我的一方天地,数一数蚂蚁,再抱一抱你,奔跑,嬉戏。
杨树枯了,你的冠,越长越大。柳叶绿了,我的路,越走越远。我已很少想起你,你却还在盼我归来。我以为的未来,还很遥远。却不曾料,待来时再相见,秋叶早已落满屋檐。挥起扫帚,是够不着的无奈。
我们约定一起长大,你怎先我步入暮年?他们说,要折了你的枝,锯掉你的干。我不想听,也不愿相信。多想这是睡梦里的谎言,一夜不舍煎熬。清晨醒来,揉一揉眼,你还在,绿荫一片。
唯有这一次,你看着我难过,却那么平静。你笑着冲我挥手,我没出息地抹一把泪。我想看着你,奔赴自己的宿命,像个勇士般果敢。快,弯下你的腰来,我要为你带上光环。可我忘了,你从来都没有摘过。我,闪光的树。
余生,我愿意为你站成一棵树,在阳光下,摇每一片叶子。如若可能,再开一树花,风儿吹来,落一地紫色的海。我知道,每一朵盛开,或是凋零,都载着你,最美好的祈愿。忘不了花开时节,那沁人的香;忘不了炎炎夏日,那招摇的绿。我眼看着,你倒下的那一瞬,她们都化作精灵在半空飞舞,像是在演奏一首灵魂的曲,诠释着你一生的默默。安静也喧嚣。
永别了!我,闪光的梧桐树。我坐在树桩上,数一数你的纹路。像多年前,数蚂蚁那样……
多年以前,我数不清蚂蚁,急得掉泪。多年以后,我数得清你的年岁,下了一场滂沱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