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童年的十字路口

每一年,我都会梦见自己回到儿时的村庄,站在村里最熟悉的十字路口,寻找小时候常走的小路。可梦中的我茫然四顾,怎么也找不到旧时路。

记忆中,从十字路口往北是一片林场,里面有个苹果园,筑着厚厚的土墙,那诱人的苹果在墙里快活地生长。麦收后,我们挎一篮子自己捡来的麦子,去果园口换苹果吃。苹果不大,表皮有细小的纹,向阳的一面红艳艳的,另一面青丝丝的。可它真香啊,那醇厚浓烈的苹果香,长大后我再也没有闻到过。我还记得它的味道,又酸又甜,有点艮,有嚼头。跟现在花样繁多的苹果品种比起来,它其貌不扬,入口时酸味直冲味蕾,让人不自觉地挤眼皱眉,放现在不会有多少人喜欢它。可我真想念它霸道的酸和咀嚼后的甜,?它的那抹向阳红,像藏族少女脸上的高原红,朴素、热烈。

童年的苹果大约是这样的


从十字路口向东去,不过百十米,路北边便是一大片老坟,坟场中杂草丛生,鲜有人至。大人反复叮嘱过,大晌午头的时候别往老坟那儿去。在我心中,老坟是个神秘又有些可怕的地方,我随大人从老坟边上走过无数次,但自己从未单独进去过——怕鬼,更怕荒草丛中的蛇。路南边是个坑塘,水很深,坑塘最东沿儿有一条小路,细带子一样,伸问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杨庄。我经常沿着曲里拐弯的小路跑到同学家去玩,但同学家是什么样的,全然不记得了。也难怪,如今在梦里连路也找不到了。 十字路口往南去二三百米远,再往西拐,住着我儿时最好的伙伴二妮儿。我们从吃奶娃娃到十五六岁的花季,一起共度了多少最美好的时光啊。过一段时间二妮儿就会给我打电话,说是又梦见我俩一起用翻馍钎子串杨树叶子,或是又梦见我家老宅子了。 小时候家里穷,做饭都是烧柴火,柴火包括短的、碎的麦秸秆(长的麦秸卖钱了)、玉米杆、树枝树叶等。杨树叶子大,出火,大人们把家门口的杨树叶子扫到一堆,撮回家里备用。我和二妮儿则挎个大竹篮,在家附近有杨树的地方转悠。看见树叶子就用翻镆钎子(一指来宽的铁钎,扁平,厚约五六毫米,长约五六十厘米,用于翻动鏊子上的馍)往叶子中间一插,风干的树叶子发出“嚓”的一声脆响,很好听。一片一片又一片,铁钎子变成了叶串串,等叶子挤得紧紧实实的了,就将铁钎子抵到篮子底部,一只手使劲往下压叶串儿,另一只手使劲向外拔钎子,忽的一下,空荡荡的篮子一下子蓬蓬起来。小小的人儿心里充满自豪,咦,我串了这么多杨树叶子!我俩一边串一边说话,干活儿玩耍两不误,等篮子压得实实落落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那时候,麦秋两季学校都放假劳动假。大人在地里忙得热火朝天,我和二妮儿就在路两边捡拉麦车上掉下来的麦穗,或者到收割过的田里去,在麦茬中找寻遗留下来的麦穗。一穗一穗拾起,将麦秸攥在手里,麦穗儿从虎口伸出去。渐渐的,麦秸已是满满一握,麦穗挣扎着向外伸展出根根麦芒。手上有点刺挠,心里满是喜悦。从地上捡两根长长的没有干透的麦秸秆儿,把够把儿的麦穗一圈一圈缠结实,放进身后的化肥口袋中。双眼立刻又向着长长的麦垅寻找新的目标。一个上午下来有时能捡小半袋麦穗呢。其实,一个孩子再手脚不停,一个麦收季节又能拾多少麦穗?谁家也不指望用孩子拾的麦子填肚子。只是给孩子找个事干,农村的孩子麦忙天不多少干点活儿,那成什么样子?拾麦子累吗?我记忆中是没有累的,只有混合着干燥的土味的麦香,收割后的空旷的田野,陪在身边的伙伴,背在背上的化肥口袋,还有不时传来的“嘎嘎嘎咕”的鸟叫声……

有的麦田跟村庄挨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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