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分钟开车,请拿好你们的票。
好咧,谢谢您。
你拽着我,我捏着票,下包,过安检。
7号门,没有人。
好像还没开始检票,等我下,我去买瓶水啊。把包丢给你,我扭头往边上小超市跑去。
正犹豫着拿农夫还是怡宝,恍惚听到像是有人在喊我名字,侧身看看收银处,你推着拉杆箱站门口朝我挥手,一脸兴奋。
那头有KFC,我给你买对辣翅去?
这么好?
你刚不是说有点饿了嘛。
好呀。欸,好像里面过不去哎,得绕出去。算了,都快开车了。
没事,我跑步前进,很快的。
还有五分钟啦,来不及的,算啦。
没等我说完,你转身就飞奔了出去。要是开车就拖住司机啊。
我去!司机那是我想拖就能拖的啊。
奇了怪了,眼看快开车,这7号门口怎么没人来检票呢。我踮着脚往门里瞅。咦,那辆车仿佛,貌似,坐满了嘛,不会是。。。
这时过来一个工作人员,我赶紧凑上去问,
你好,请问KZ5001开始检票了吗?
马上就开车了,还检票,还不赶紧进去。
啊?稍等下啊,我们两个人的。还有一个马上到。
喂,别买啦,要开车了,快回来。
刚买好出门,拖住拖住,我现在跑回来。
我正抱着大腿呢,你赶紧。
挂断电话,一边跟工作人员谄媚卖乖,一边不停望向安检入口。
千呼万唤中,你跃入视线,原本严肃的西装歪扭飞起,不长不短的头发横斜竖叉,见我着急得直挥手,举起皱巴巴的KFC纸袋,隔空丢出那句不成腔调的ong~辣~椒。
辣椒你妹,快点,一车人就等我们了。
手忙脚乱放好行李,塞好包,安稳坐下,再把KFC纸袋递给我。
噎?怎么还有包薯条。
路上不是要两三个小时的么,给你当零嘴。鸡翅凉了不好吃,赶紧啃吧。
你不吃吗?
我不饿,围巾我给你拿着。吃吧啊,我眯瞪会儿。
拿起一只KFC传统辣翅,膜拜一般举至眼前,炸的酥脆的表皮,皱巴巴看着有点丑,像你笑起来满脸的褶子,但里面包裹着的是粉粉嫩嫩的鸡肉,鲜嫩香甜,美好一如,我们过去曾经的腻歪厮磨。
真是挺饿了,三下五除二干完第一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完第二只,然后望着油油的手指,放嘴里唑了唑,扭头看看你,闭着眼一副好眠的样子,便把手指在你鼻子下蹭蹭。你嘴角抽抽两下,没有动静。
继续对薯条开战,有一点点凉,薯条变软了,不如热时那么干脆,初初入口,不免些许失望。蘸点番茄酱,酸酸甜甜裹着土豆固有的自然香味,仍是给了味蕾足够的满足。
夜,渐渐上来。
大巴在高速上稳稳前行,远处城市霓虹扯起数道彩色丝线,编织出一派盛世繁华,似热闹充满生机又似美人迟暮沉静寂寞。前方路灯画出璀璨星光形状的抛物线,齐刷刷划过车窗,静谧,朦胧。
朦胧里,是我不停顿往嘴里塞薯条的吃货模样,静谧里,是你侧头倚背蹙眉浅呼的沉睡模样。
冬天,尽管车里温度不低,薯条还是冷的很快,我一根接一根的往嘴里塞着,机械式动作,像那次吵架,你一根接一根得抽着烟,像那次分手,你一次又一次得掐断电话。
彼时眼里是泪,心里是恨,嘴里是怒骂,一切恶毒的言语如匕首快刀在空气中冰冷摩擦,扎向你我胸口,千疮百孔不足以形容那刻两败俱伤的惨不忍睹。
冷漠的语言,烦躁的神情,从你口中蹦出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分分钟想让我掐死你。那张又臭又硬拉得长长的脸,在我眼前挑衅般上上下下,我拿根薯条戳死你。忽而一闪,变成了一张举着食物笑得贱兮兮的褶子脸,那褶子缝隐藏下的眼睛包着一团亮闪闪暖融融的东西,心瞬间柔软下来。
愤慨与原谅打架,抱怨与宽容撕扯,时光逐渐腐烂了许多内容,唯独某些,依然被泪水保鲜得娇嫩,丰实,水分充沛,四季常青。
最后,那层层恼怒在一碗碗亲手烹制的麻辣鲜香里,在晨起端至床边的温热水杯里,在北风初起时盖住脑袋的帽子里,在一筷子夹起的颤微微细白鱼肉里,在开车前两分钟高高举起的KFC辣翅里,
渐渐,消散。
是谁说过,人与人之间的牵手,就像上了一艘走走停停的船,时而需抛锚靠岸,时而再摆舵扬帆。
阳光正好,骤雨也会来。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大雨走后,收起伞,要用微笑迎接灿烂的阳光。
车厢里,安安静静,高速上,安安静静,整条路,安安静静。夜色在窗边,高低起落,流光溢彩。
我唑唑捏完薯条的手指,点点咸,点点甜,扯回围巾,蒙住脸,往你肩头一靠,美美睡去。
你在这里,有吃,有爱,一切刚刚好。
恍惚中,有一只手,覆上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握住,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