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布袋和尚
站在天安医院四楼的宿舍阳台上往下望,食堂门前旁的围墙被茂盛的百香果攀附着,墙根下潮湿的角落长满了苔藓。在这本来就是一个纷扰的人世间,眼前一小片清静之地,却无端地让我心生悲悯。在这个连空气都弥漫着诱惑的凡尘世界,多少人,最后都落为尘泥。默默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过完仅有的一生。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更谈不上被人忘记。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叫做卑微。
莆田广化寺里有一尊菩萨叫弥勒佛,据说他在没有成佛之前叫布袋和尚。布袋就是他生命的附庸,是他身上的包袱。他的布袋里装的是虚空、是能容、是无牵、是无碍。而我们平常人其实每个人的身上也都背着一个布袋,里面却装满了欲望、情爱、名利、贪婪,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富贵都装进去。然而,当一个人把所有的一切都装进自己的布袋的时候,精神却是最为贫瘠的,只有清空了一切,才能感到超然。
我们要学会在诱惑中自持淡定,才不会迷失本真。我们都是食人间烟火的凡人,不求彻底的清心寡欲,只在纷扰红尘中,求得一份平静无澜的安闲。所谓虚空无挂碍,不是让我们抛弃豪宅,住进茅屋,也不是让我们不食佳肴,专嚼菜根,亦不是让我们脱去华服,穿上布衣。所谓修行其实就是修心,心空了,欲望少了,精神才会富有。
布袋和尚,五代后梁时期之僧人,明州奉化人。常手持锡杖,身背布袋,行走于山水田野之间,一生奇事不胜枚举。据说能预卜吉凶和气候,也就是现代的天气预报。遇雨,晨起高齿木屐,竖股卧于大桥之上,是日必雨。遇晴,则系草履疾走,是日必晴。他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蹙额大腹,笑口常开。有时煞有介事地占卜未来,有时又漫不经心地佯装狂态。
蒋宗霸常与布袋和尚交游,拜之为师,随之云游三年。一日二人共浴长汀溪中,蒋宗霸看到布袋和尚背上有四目,光彩迥然,惊叹道:“和尚是佛也。”布袋和尚曰:“勿说,吾与汝相聚三四载,可谓有大因缘,吾当去,汝勿忧也。”后来,他圆寂于岳林寺的一块磐石上,据说他圆寂前留下一偈语:“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而布袋和尚,为弥勒佛的化身的说法,自此广为流传。
布袋和尚的笑容,如佛光普照芸芸众生,给所有身处黑暗的人,指引到明亮的地方,给潮湿角落的草木和青苔以温暖。布袋和尚的大肚,容纳世间一切的丑陋和罪恶,令心胸狭窄之人也明朗豁达,让渺小的微尘也有了无垠的空间。我们常自诩为卑微,却不知,我们的心有时无比的强大,有足够的力量,做一只原始的苍鹰,可以追云逐日,尽显王者风流。懦弱,有时只是为了掩饰心底的坚韧,而坚定,有时是为了隐藏心中的软弱。
相传布袋和尚的一首名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当农人们为苦种薄收的生活而感叹时,布袋和尚教会他们要六根清净,低头就可以熄灭所有的妄念和杂想,可以看见另一片广阔的天地,如明镜可以照见自己的洁净的身心。当他们退步插秧的时候,其实是在向前,因为今天的劳作,一定会换来明日的收成。这里其实是在用农田来比喻心田,每个人,在心中栽种梦想,然后期盼阳光和雨露,等待开花和结果。
其实,不必刻意参禅,我们的日常生活的点滴小事无不隐喻着禅意。我们需要一颗清净的心,去发掘,去参悟,去了空。凡尘之事,荣枯有定,当我们无法主宰自己的时候,就要勇敢承受。在自然浩大的灾难面前,也许我们真的很卑微,有时候,会被一些小的伤害而受伤。但是我们更应该在心里铸就一道坚固的壁垒,纵使河流翻腾,群山崩塌,也可以巍然不动,毫发无损。
让我们放下生活的包袱,做一个平淡豁达的人。在黑暗中给人光明,在寒冷中给人温暖,寂寞中给人微笑,孤单时给人欢乐。如清秋季节里盛开的一朵菊花,不为别的,只为给这个世界带来微弱的颜色和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