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除了“过年”和“八月十五”。其他的节日,我并不在意。母亲没有上过学堂,她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更别说属于自己的“母亲节”了。对于近年来时兴的“母亲节”,作为传统守旧的我也不是很敏感,而今天偏偏又是“母亲节”顶着“高血压”的危险,不管不顾地拄着五月的拐杖颤颤巍巍而至。
“母亲节”来了?总感觉她是挟着算盘来的,今天这个节日应该是个“算帐节”,心中总有一种“噼里啪啦的珠算在响”,岁月在和我迫切地核对着“母与子”的陈年旧账。对于算帐,自感先天不足。从小数学不好,总被代课老师揪着耳朵站在讲台上,挂在“城楼上”“枭首示众”,所以对于“算帐”颇感头疼。也许明知欠母亲的太多,这笔帐这辈子也算不清,还不完,故而还是别告诉母亲的为好。就像一个资不抵债的“欠帐者”到了还钱的日子,总是“老赖”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有个“母亲节”终归是好的,至少让那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古今攘攘皆为利往”的天下儿女们送一束康乃馨、或者买几件衣服以示谢意。然而对于我来说,岂敢用一束花来惊动她,无奈至极,记记流水帐总还是可以的,可作为若干年后的凭证以飨岁月。
然,不懂“母亲节”的母亲却一点也不糊涂,每个周五的早上就成了母亲的“早朝”,上“早朝”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给我拨几通电话,不管我忙不忙,也不管我做什么,这几道招我“还巢”的金牌”还是要下的。而且那电话打的总是让我心揪,让我冒烟,让我发火,总有一种要状告“中国移动”的冲动,总觉得“中国移动”这个信号有点欺负老年人的感觉。电话每次接通,任凭我在这端声竭力嘶,发河东狮吼,而母亲那端则是“黎明的前夜静悄悄”。如此挂了重拔,拔了再挂,经过三番五次的较量,直到接通为止,确定回家的行程作罢!对于母亲的执著,我曾告她:一般电话打不通,你可从屋子里移动到院内;院内不行,可移动出大门口;实不在行,可移动到村口,那信号就会离儿子越来越近了……打于这种“移动式”打法,母亲或许无法领会,或者不屑执行!
不过,这个星期五对我还是比较客气,先令大哥电我,通知她的安眠药告罄告急,买药刻不容缓。我让大哥先去县医院找找肖大夫,结果肖大夫运城学习,找找急诊室的同学张亚宁,结果张亚宁下班了。母亲有点恼怒,用耄耋之年枯如树皮的手指亲下懿旨,再不及时买药就不活了……
星期六下午处理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带着妻子钻山洞,过遂道,打马前行!到了县城,顺便看了一下即将高考的儿子,不知不觉延长到晚上九点。回到家中,母亲依然未眠,一脸的无药就不安寝的大义凛然。我只能哄着母亲,您老人家一定要“暂且坚强地活着”,熬到天命儿给你弄药去。看着我一副信誓旦旦不破楼兰誓不还的样子,母亲终于勉强作睡。次日清晨,母亲一早便在厨房叮当当当忙个不停,我知道渐入老境的她只能在锅碗瓢盆中找回一点自信和骄傲,所以就任由她去。来到饭厅,告诉母亲想吃泡馍。母亲从冰箱拿出冷冻已久的馒头来,挥舞着菜刀,落在馒头上,蹦起许高,似乎要斫出火星子来,内心隐隐有点酸疼,看来母亲真的老了,做菜也失去味觉了,不是忘了放盐,就是重复放盐,不是淡而无味,就是咸的要命。举箸食汤之际,一边装着很享受的样子吃着“母亲节”的早餐,一边看着戏曲频道正在播出的“弃官寻母”。问母亲这是什么剧种,母亲告我是豫剧,问她看过么?母亲说来来往往就是这几处。妻子便嘲笑我见识不及母亲,讪讪之余问母亲还上街去不?母亲说由于睡眠不好,自己感冒好几天了,街就不去了,还是南阳院村大队部去看病。我说去西垆村的表姐家,那里的路好。母亲说农村合作医疗本就在南阳院村,那里不掏现钱,况且邻村的水泥路修的那么好,不就费你一些油吗。面对母亲的执拗,我只能本着“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的原则打道南阳院。驱车出了村口,迎面碰到下地回来的74岁竹婷老嫂子,顺便邀上一同瞧病。
车子行驶在阡陌纵横之中,途径一片片麦子泛黄,一座座果园茂盛,经过村南沟边的范家庄,绕过西南角的三甲咀,不长时间就到了大队诊所。门帘一掀开,大队部的“赤脚医生”师哥看到了“VIP”户老母亲,满脸堆笑问她怎么啦。母亲一脸无奈,说又感冒了,开点药,给打一针。医生庄重的告诉她先量体温,如果发烧就打针,不发烧,喝点药就好。母亲执意不从就是要打针。面对强烈反对的我,母亲用白眼狠狠地剜着我,一脸不屑地对我说你懂什么?看到医生一脸包公的样子,母亲抱着医生的胳膊,一再央求一定要打一针。结果,药还是抓了,针还是打了,到了返回的途中,母亲不无得意地告诉我:看看,针一打,病立马就好了……
病好的如此之快,令我匪夷所思。随着车子在乡村水泥路上的行驶,我的思路也慢慢在延展,母亲老了,专注于做着四件事:一是忙着生病,高血压、冠心病、腿疼感冒,大病三六九,小病天天有;第二件事忙着抓药吃药,冠心病的药,感冒之类的药,还有晚上睡不着的药;第三件事忙着催我回家给她抓药……
今年这个母亲节的这一些“流水账”我权当把它记下来,也许还是治母亲病的“偏方”呢,留下来可以借鉴给我的同龄人、我的好朋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