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一夜没有睡好,清晨五点就起床了。
我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妈妈说早饭做好了。
我出了房门,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碗饺子,妈妈还在厨房忙着什么。
于是,我坐下来开始吃饭,饺子是牛肉馅儿的。我忽然想到前几天和妈妈一起包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时,我说,超市卖的牛肉馅儿的饺子才好吃呢。没想到我随口一说,妈妈却记住了。
昨晚家里来了客人,吃过晚饭都十点多了,没想到客人走了之后爸爸妈妈居然出去了,我问他们去干什么,妈妈说散步,我只是想这么晚了还散步,莫非吃撑了,并没有想其他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俩是出去给我买牛肉馅儿的饺子了。我吃着饺子,眼泪不觉得落到了碗里。
这时爸爸从房间出来,妈妈让爸爸吃饺子。爸爸平时是七点去工作的,我知道他今天起这么早是为了送我,虽然他起床后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就是知道。
我吃完了饺子,和爸爸告别。妈妈到街边送我,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妈妈拿出50块钱给我,昨晚她要给我二百块钱,我没要,今天早上我自然还是不会要的。她说:“你拿着吧,上车不用找零钱了。”她知道我坐的这趟汽车车费是四十块钱,昨晚我没接她给我的钱之后,她又专门给我准备了五十块的零钱做车费。
“不用了,我有。”我没接妈妈递过来的钱。
“给,你拿着吧。”妈妈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这一刻我喉头微微泛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妈妈永远都在给予,她始终认为我是需要关照的小孩子,想多给我一点,再多给我一点。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的接受能让妈妈感到些许安慰,于是我伸手把钱接过来了。然后妈妈走到了路另一边,不想让我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我趁着妈妈走过去的间隙,赶紧偷偷抹了眼泪,我也不想让她发现我哭了。
结果,早上居然没有坐上车。扫大街的大爷说,那趟车不从街上过了。妈妈回家让爸爸送我,没想到爸爸又睡下了,他果然是专门起来送我的。于是我和妈妈拉着行李箱回了家,本来一次的送别就这样硬生生被分成了两次。到家后我回房补回笼觉,妈妈又进厨房忙去了。
中午吃饭时,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蒸面条。我、爸爸、妈妈、弟弟坐在桌边吃饭。一家人默默地吃着不说话,我嘻嘻哈哈地打破沉默:“别看妈妈做的面看起来难看,没想到吃起来这么好吃。”妈妈说:“等你工作了,我跟着你一直做给你吃,省的在家你爸天天和我拌嘴。”
吃完饭,一家人坐着又沉默了。突然爸爸掏出几百块钱递给我,我没接,说:“我还有钱,你自己花吧。”爸爸把钱放在了桌子上。妈妈眼圈红红的,站起来去厨房了。我不知道该和爸爸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端起桌子上的水,一口一口喝起来。我觉得自己仿佛端起了一碗温热的眼泪,一口一口喝下去,喝下的水又立刻从眼睛里冒出来。
弟弟出来开车送我走,这时突然下起了雨,爸爸说:“没事儿,走吧,这雨下不大。”
我朝着厨房大声说:“都谁去送我啊?”
爸爸没有说话,妈妈在厨房没有出来。
弟弟说:“走吧,我去送你。”
我背起包和弟弟一起出去了,刚上车,爸爸赶到街上,嘱咐弟弟把我送上了客车再回来。只要有弟弟或爸爸送我,妈妈从来不出家门,我知道妈妈是躲在屋里哭,她最受不了离别。
读研之后,我喜欢给爸爸妈妈网购吃的,心里想着爸妈养我不容易,现在能挣钱了,要好好孝顺他们。这次我却突然没了这种想法,我翅膀硬了想飞就飞走了,留下爸妈在家里,我忽然觉得对不起他们。到学校之后,我给爸爸买衣服,妈妈要退了,我有些生气。我知道自己是内疚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想要用物质补偿他们。妈妈因为心疼我,不想我为他们花钱,这反而让我愧疚的心更加无处安放。
以前和弟弟说,以后爸妈和你住在家里,我负责他俩的生活费。弟弟生气地说,你拿钱打谁的脸呢!当时我还完全没有因为自己不能陪在父母身边感到有所亏欠。放假前妈妈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慌了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头疼,可能昨天太热了。我一边抱怨她天热怎么不知道开空调,一边责怪自己不能在妈妈需要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不能陪在父母身边而心怀歉疚。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客车起动了,我朝车下的弟弟挥挥手。再见了,我的小弟,姐姐远走他乡,父母在家就全靠你照顾了。看着弟弟单薄的身影,我开始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担起家庭的重任。客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故乡在飞快地倒退,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走了,这是一场不得不启程的旅行,因为此时的离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