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不大，不过一条街，左右有两排破旧而有序的木屋，里面住着人。木屋样式古旧，兼含苗族吊脚楼与汉族檐瓦特色，如世代栖息其中的镇民一般，沉默含蓄的彼此相望。

镇民们延续着古老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代代相承，岁月在这里不起波澜。至多，只是檐瓦上青苔又厚了几分罢。

虽是西南边陲一个不起眼的镇子，却也有些奇妙故事。

街上人住的木屋门口有一条污水渠，在挖掘时图排水方便，便自街道两边，由上街直线开挖直至街尾。

这般，倘人们需倒淘米水，洗脚水时不必出门，手端着盆稍微倾斜，污水便畅快地去到该去的地方。

湘黔交界，天无三日晴。小镇常下雨，青瓦檐滴下的雨水稍刻涌满沟渠。清灵的雨在小镇是常见的。

我喜雨，沟渠涌满时搬一条青岗树条打的板凳，坐在屋檐下，把脚泡进去，任凭雨水流淌。早间青石板路上过道的行人，有撑着油纸伞的孃孃。也有戴着蓑衣牵着大又青黑的牛过路的老人。大青牛脚掌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踏，踏，踏，悠长，有雨的回响。

雨水就顺着青石板和沟渠平线向街道下流去，流向远方。故事一开始，就发生在排水沟里。

我尚年幼时，约五六岁罢，记得刚念小学。阿妈开始让我自己倒洗脚水，和城里人不同，农家人的孩子不被娇惯，镇上七八岁的小伢便开始帮着大人栽秧、放牛、砍柴。

镇上妇女闲谈常讲，娇惯着的孩子长大后定没有出息，会是个败家子，约莫着农家人都这般教训子女，倒也使我如今性情坚韧，逢事不易放弃。

如今时隔多年，我回想起这座边陲小镇，黔东千年的风情，就像这条沟渠，缓缓流来。

孟平年轻时是个好男人，他很通木匠手艺，镇上一半人家那雕上鸾凤和鸣图案的木床都出自他那双灵活的手。

寻常的刨子，凿子，矬子在他手上叮叮当当鼓弄一通，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翻飞着精巧的翎羽腾现在松木板上。

有时孟平也会替人打柜子，木箱等，但极少。他喜欢打木床，每成一副床，他便会燃上旱烟蹲在未上漆的木床前，目光柔和地盯着它们。

像极了他看着翠凤时的眼神。

孟平较翠凤长两岁，这门娃娃亲是翠凤的阿妈刚怀上翠凤时就定下的。

听镇上老人说，翠凤的阿妈是个好心肠的女人，年轻时很有些名气，她可以双手打算盘，是镇上数得上的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