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无疑是一个灾年。
在这个地球上好多好多鲜活的生命都没有逃过死神的魔爪,
包括,我窗外的那几棵比碗口还粗,比世人还高的树。
对于那些砍伐者来说,那几棵树仅仅是几棵爱招虫的垂柳,几棵树形并不太美观的榆树、丁香树……而对于我来说它们就是春天的使者,是夏天的绿荫,是秋日静美的秋叶,是冬日晶莹的霜花,是鸟的天堂,也是我的童话王国。
记得,年初那阵子,疫情严重。我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经常慌恐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色的天空发呆。生怕,病毒的魔爪伸向每一个让人心疼的生命。
倒是窗外那几棵在风中摇曳的树,与小区门口日夜守护的社区工作人员一样,给予我生命的无限活力与期盼。
干瘦的树枝上经常有成群的麻雀荡着秋千鸣叫。它们叫的是什么内容,我一句也听不懂,但它们那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自在模样,时不时,会把我的思路带回童话一般纯净的世界里转悠。这样一来,那些与日俱增的冰冷数字给我带来的恐慌情绪也会暂时回避。
尤其是清晨醒来,清脆的鸟鸣声从树稍出发,划过天际,透过厚厚的玻璃窗跳进我的屋内时,总会给人一种,雪霁初晴,春暖花开的美好期盼。
活着,无论现实有多冷酷,心怀希望,总是一件好事儿。
然而,眼看着国内的疫情接近尾声,我所在的城市也开始复工时,让我心疼的一件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2020年3月18日的上午,我看见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来了几个民工。他们,就像疯狂的魔鬼一般,把窗外的八棵大树给砍倒了,只用了一上午的功夫。
让人可恨可鄙的是,看到这一幕,我和小区里的每一个害怕感染病毒的业主一样,没有跑出去制止。而只是,站在玻璃窗前看,就像隔着屏幕观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何被魔鬼蹂躏至死,然后又眼睁睁地看他们如何把一具具尸体拉向火葬场的情景。“想象丰富”的我,甚至听到了死者的家属追着殡车在雨雪中哭喊的声音……
我承认,当时,我的心有过短暂地抽搐;我的眼泪有过溢出的冲动;我那臃肿的胸腔里还有满腹无处可泄的牢骚来回不停地跳腾。
可最终,我只是充当了一回麻木不仁,胆小怕事的“看客”。
小区里的每户业主大概也和我一样,在群里,在朋友圈,时不时地发一些义愤添膺的言语证明自己的不满与愤慨,出去上班或者买东西路过那一片狼藉的屠杀现场时,他们也总会惋惜的驻足看看,看看那一个个还淌着血泪一般的汁液的树桩,然后唉声叹气地感叹一声:“唉!长了二十多年的树,怎么说砍就砍了呢?”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就像武汉因疫情严重,导致很多很多鲜活的生命死亡一样,面对冷酷的死亡,我们的国人如果只是一味的满腹牢骚扼腕叹息,一个个岂不又成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了吗?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隐隐升起一种鄙视与羞愧的感觉来,并且日渐浓烈,毋庸置疑。尤其是每天在厨房做饭洗刷时,我就会不经意间朝窗外望去,当目光没着落地跌落在那几个已经开始干涸的树桩上时,我就会清晰地看到一种鄙夷与凄惨的眼神在盯着我看。
那种眼神好像在向我愤怒地质问:
“你前几年不是曾经写过一篇叫《榆树花开》的文章吗?你不是情真意切地称我们就是你的知己,你的精神寄托吗?可当我们被那些魔鬼一般的人们随意残害时,你去哪儿啦?难道你只是在虚情假意地附庸风雅不成?
你们人类真是虚伪!
更荒唐的是,在三月十二日你们还贴出巨幅标语号召人们植树造林,宣传树木是人类的朋友,三月十八日你们就开始对你们的朋友大肆屠杀!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保护环境”吗?
更可笑的是,你们砍伐我们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多腾出一块空地来停放你们的爱车,多收几元停车费!而你们却冠冕堂皇的编出一些连傻子都不会相信的砍伐理由:我们爱招虫子,我们树形不美观。
试问,如果你们的孩子生得不好看,或者是长得惹是生非,你们是否也会把他们残忍杀害呢?
更让众生难受的是,正当你们中间的一些人拿命来护卫挣扎在病毒魔爪下的同类时,你们当中的另一些人却在为了眼前的个人私利而为所欲为!
人类啊,在金钱利益面前你们总是这样贪得无厌,自作聪明。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吗?……”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像一只胆小的乌龟一般把头缩了回来,把目光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