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20 - 草稿

                  《他和它们,他们和它》

  外婆家有这样一户邻居,丈夫常年在外,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职业,儿子是个小学生。   儿子姓陈,名深远。他智力有些发育不健全,确切的说,是在某个时刻停止了发育。听说是小时候发高烧没有及时采取措施的缘故。

  他喜欢住与他家4楼平行,隔了一条小巷的女孩-丁晨。丁晨很漂亮,与我与陈深远在同一个小学,比我们高一年级。   其实我也喜欢这个女孩,只不过我懂得如何去隐藏这份“青春萌动”。   陈是我儿时挺长一段时光的伙伴。   有时外婆不在家,我还会去陈家蹭饭吃。吃完饭,我们就在他家3平方米的客厅认认真真地看阿童木,然后心不在焉地写作业。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想起一件啼笑皆非的事儿:那是一个下午,陈深远脸红扑扑地来敲打我外婆家的门,见了我,又急匆匆地用他那蹩脚但是又很有特色的普通话说:“来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吧!”原来,陈母那天在厕所用扫打“蟑螂”,打了半天才后知后觉,那是一“支”黑屎,不大不小又是梭子状。陈母笑着,认定那一定是我的“产物”,以我对自己的了解,当时我肯定假装无辜并矢口否认。虽然现在我也记不清那到底是谁的产物了。

  我在那段时光有关陈家的记忆里四处摸索着,印象最深的当数陈母做的肉丸汤了,她有时候还会撒几把干瘪的酸豆角在冒着热气的汤中,那味道鲜美极了。只记得陈母做的肉丸似乎从来不会塞牙缝:不论我用多大的劲去咬。它们软硬适中、不咸不淡地躺在碗底。肉汤还冒着热气,上面飘浮着一层透明的油,我时常拿筷子把那些漂浮在清澈汤水上的“小岛”点成一片“大陆”,每当这个时候,陈母就会喊我快些吃饭,不然菜都凉了,虽然我很好奇菜怎么会凉得这么快,但还是学着陈深远的样子急忙把碗里的都汤喝下肚,那一刻,仿佛四肢百骸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亦是不咸不淡,少许盐味与酸豆角自带的酸味道互相衬托,谁也不抢谁一丝一毫的“风头”,仿佛两个谦谦君子船头在谈笑风生。

  我想酸豆角之所以一直是我的热衷食物之一,这与陈母的菜是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虽然外婆家的菜肴比之更为丰盛,我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在陈家吃饭时的那种感觉。可能是因为“无拘无束”的缘故吧。

  从儿时至今热衷的事物太多,它们或多或少都渐渐地消逝在了我的脑海中,拿菜肴举例,就有:丝瓜火腿肠打汤、肉丸酸豆角汤、加酱油的豆腐肉末小炒等等。它们有些是外婆做的,有些是陈母做的。

  上高中了,母亲总是问我想吃什么菜,我总是说随便吧,母亲也总是说没有随便这道菜。

…… 

  反正母亲是个记性不好的人,过了很多天在餐桌上吃到那些让我儿时流口水的菜时,我才体会到,电视里为什么有人吃到儿时的味道,会热泪盈眶。当然我当时并没有热泪盈眶,母亲也并没有做出童年的回忆。这些都是后话了。

  陈深远其实不是那种智障类型的人,他脸上从来不会有鼻涕,衣角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看起来比较天真无邪。我在这里不得不红着脸告诉你们:有几次他的数学比我考得还高。老师说,他属于不怎么会表达情绪的人。我觉得恰恰相反,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蕴含了他的思想感情。所以,我深深地看不起那些欺负他的同学、那些摆布他的老师。

  后来,我搬出了外婆家,搬进了妈妈家。与陈深远私下玩的时间就渐渐少了,但每天还能在学校见面。等到我跟院子里的小朋友们都混熟后,陈深远在我心里的印象或者说地位,就如同一杯可乐里的冰块,随着时间流逝会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融化在了可乐里,把可乐也搞得变了味。   但他依旧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到了小学4年级,或许是结交了一些“校园小霸王”的缘故,我在班里开始了我的霸道和不可一世。但我的霸道是温柔、讲文明的,最多在自己脖子上作一个割喉的动作以威胁不给我考试抄英语的同学,但绝不会因此而殴打他们。我却因我的霸道,与一场打架的缘故,使我几乎成为了班上的“异类”。

  尤记得某天早上迟到,站在教室门口,我发现人们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与以往畏惧的眼神相比像是多了些冷漠、幸灾乐祸、同情,和愉悦的情绪,那种感觉很不好受,我只好强装以往那副小公鸡的模样走进教室上课。

  如同来到了一个冰窖。

  终于下课了,我转身问一个往日有些塑料友谊的男同学,他们怎么了。   他说:“老班跟我们说了,不要再跟你来往,最好别跟你讲话。”   谈话没有继续下去,过了几天我转学了。

  不知为何,我心有些凉凉的,但我知道这或许就是成语字典里所谓的“咎由自取”。 可喜的是,我一到新环境,马上就忘却了我的“曾经”,这也算是我的一大优点吧。

  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在心凉什么了,我心凉老师就这样对我放弃、我心凉老师的教育方式、我心凉那种孤立政策和他当时那副“挑拨离间”的丑陋嘴脸。

  我想起,班里在我之前,已经走了许多的“异类”,有调皮捣蛋的,有家庭不稳定的、有行为怪异的(这个人貌似有白化病)。他们都是被孤立被霸凌的对象。

  那个有白化病的女生甚至被群起而攻之,就连女生们也联起手来,说她在家里随地大小便,说她弑母。我想她们一定是在嫉妒她的白皮肤,因为当时一个长得特别黑的女生对她“尤为照顾”。

  我的离开是因为我自己的过错,但他们呢?至少跟我比起来,他们可以说是无辜的啊!

  “它们”都是欺软怕硬的,因为我硬,所以“它们”不敢欺负我,因为他们软,所以他们被“它们”欺负。   请原谅我用“它”这个字眼来代替那些人云亦云、不分是非对错的人。

  只记得当时整个小学都是这种风气。这种风气就算不是老师的教唆,也至少跟老师的放任自流有关吧。如果老师们真的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这种风气,那么,这群老师们还真是中国不负责任、误人子弟的典型代表。这种风气就如同瘟疫一般四处张牙舞爪地蚕食着这群少先队员的大脑,学校里的老师也都早已麻木而不自知。

  如同一些社会矛盾一样。

  小学本身就是一个孩子的人格发育阶段中尤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不知道,那个有白化病的女孩,现在是以怎样的人格活在这个可悲的世上,她或许还活在自卑之中,无法自救。

  所幸我的离开,让我认识了更好的同学、更好的老师。也让我接受了更好的教育。

  后来到了初中三年级,我由于某些原因,转回了县城里。   在我们县第九中学,学校里的垃圾池在校门外右侧,一年四季臭气熏天,我们都避之不及,每每轮到自己倒垃圾都呜呼哀哉。我却常常能在某处看见陈深远提着两个垃圾桶从教室出。我虽然并没有见到谁无耻地在初中欺负他,或者说没有见到谁无耻地在教室外面欺负他,但是,从他隔三差五就提着两个垃圾桶出来倒垃圾能看的出,这肯定是某些人或者说整个班级在变相地欺负着他。

  每次在校园里遥遥见他,我都会把头扭过去与旁人插入一个生硬的话题,或者低下头踢着路上的细沙碎石,生怕被他认出来了。

  每每一次撞见他,我都会比上一次撞见他更紧张。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那时到底有没有认出来我来,可能是认出来了却要因为某些原因假装不认识我?抑或是因为看到我的脸色而假装不认识我?如果是这样,那我该有多可悲啊。

  好几次擦肩而过我都想告诉他,我就是他儿时的好邻居、好伙伴,好几次都想带着他和他手里的垃圾桶冲到他们班,告诉那些变相欺负着他,歧视着他的人,这是我兄弟,欺负他我绝不答应。我想,以我在学校里的人脉,不敢说整治“它们”,震慑一下“它们”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我好像从小学那场导致我转学的打架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从市里回来,更是像是磨去了身上某些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普遍存在的东西。所以,纵然我有千万次冲动,但我直到他离开了这个学校,却依然没有与他相认。或许是我的理智,不,那是我的自私告诉我,与他相认会惹得自己一身骚气。

  我转学,真的有受到更好的教育吗?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自私?

  我从心底,到底是怎样看待陈深远的?

  后来,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将相当一部分“差生”转送到湘粤学校去读职高。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毕竟,社会不会迁个人,学校也是。   有个把月没见到陈深远了,便问班里一个与我与陈深远是小学同学的男生,陈深远去哪了。由于他总在宣扬,是他家帮陈深远如何找关系、如何求校长,才让陈深远得以进入这所初中。我猜,他肯定知晓陈的去向。

  果不其然,他知道陈的去向。

  果不其然,陈去了湘粤职高。

下面,请容许我用稍多的墨水和篇幅,以我并不全知的视角描述一下我眼中的湘粤是怎样一所学校:县里一所私立学校,从前自有它的光辉,校园面积很大,有很多县里公立学校所不具备的设施,绿化也做得很好。它可以让一个学生在这里从幼儿园读到高中,可谓一条龙教育。但是后来由于它相对较高的收费和一些“私立学校的通病”,导致它的生源从一些各级的尖子生渐渐转变成一些“煤老板”的子女,(这里我并不是歧视煤老板以及煤老板的子女,我只是述说一段事实)。自然而然地,升学率就差了,自然而然地,口碑就坏了。从前听说它还从县一中“买”了一个清华生去读,这也算这所学校最后的“挣扎”了吧。   而现在,这所学校已经是彻底“徒有其表”了。 

  我想,陈在那里,或许会更受欺负吧。   听完小学同学的讲述,我虚伪地感慨了几句陈,他亦虚伪地附和着,恨不得挤下两滴眼泪。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假设一下,如果社会从小便把他当做正常人看待,他会不会成绩优异、上重点高中、读名牌大学呢?会不会更成熟稳重? 可能丁晨也早已经是他的女朋友。

  我小时候与表哥探讨过一个比较深刻的问题,包括我转学后也与几个走的近的朋友提及过这个问题:“一个傻子,如果知道自己是傻子,那么他到底还算不算傻子?”   表哥与我意见相反,而我如今早已忘记自己当时的看法。

  再思一次,我现在的答案是:算。

  套用一句时髦的话,我希望他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故事的最后,由衷地希望,我所有的亲人、故人,都要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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