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侠》不是讲了一个屌丝男士实现梦想的过程,而是在讲一个成功屌丝男士的一脚踩空。现实与超现实的交叉中,陈述的是诱惑与接受诱惑的代价、膨胀与膨胀爆炸的归真。
拼图
大鹏采取了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思路使《煎饼侠》的故事具有内在的合理性之余,并充满了笑料和戏谑。坦诚地说,这片子在情节上没有什么悬念,同为励志题材,不同于《喜剧之王》,它支撑观众一路跟随下来的动力并不是整个故事的圆融通达(其实《疯狂的石头》才可以算圆融),而是“段子”与社会现实间的映照以及段子与段子之间娴熟、有效的组接。
所谓段子,远不是单指的语言上对于社会现实的嘲讽,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类似于“拼图”的操作方式。在一个有边界的方框内(审查和商业目的),用几个形状各异的拼图(影片的段落)拼成一个有结构的完整视觉(影片),有可能这个视觉最后出来是一个很朴素的、常见的涵义(励志主题),但是导演在每一块拼图里都放入会让观众熟悉的元素(各路明星和社会现象)维持这种新鲜感,到最后拼图完成了,有的人在拼图的过程中唤起了自己内心的共鸣,有的人则只是被带着走完这个过程。
望梅止渴
七月的中国电影市场很有趣,除了《大圣归来》面临的是优与良的选项之外,其他几乎每一部电影都面对的都是优与平平两种反差很大的态度。《煎饼侠》也不例外。
我们回忆一下“望梅止渴”的故事吧。东汉末年,曹操带兵打仗,烈日炙烤,不见滴水。士兵唇干舌燥,龟裂淌血。热锅上的曹操急中生智,告诉士兵前方是一片梅林,到了就有能解渴。士兵“口舌生津”,军心大振。
大家都明白,望梅能止渴,并不是真的人人都对于“梅子”本身充满喜爱,而是因为对“解渴”有强烈需求。
《小时代》的粉丝真的真的统统是脑残这辈子没看过好电影吗?我想更多的是那种不切实际的“漂亮”满足了她们心中某个部分的天真幻想。天真本身是没有错的。
《煎饼侠》的拥趸被它打动真的是因为这是一部艺术成就特高的作品吗?我想更多的是热血青年们在一片茫茫雾气中看到了自己“英雄梦”的光芒在远远的照射。
那发光的是梦想啊,那是我从未放弃的梦想呀。
多少人被那一束闪闪金光、梦幻蓝图牵引着而咬紧牙关,誓与这黑暗的世界抗争到底,我是不会放弃的。而转身一看原来自己在这沙漠里已经走了这么远,背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每一个看起来都如此孤单落寞。
一脸热泪。
一脸热泪掉到这荒芜的沙漠里统统蒸发了个干净。
告诉我,我的梦想不是虚无的海市蜃楼。不是。你在这沙漠里呐喊咆哮,被自己的回声鼓舞,系紧裤带继续前进。我是不是放弃的。你对自己说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走得越远,口唇越干。口唇越干,越觉得梅子充满诱惑。
似曾相识
时下国内经济形势并不乐观,但中国电影票房却频频报捷。这情景似曾相识。
1927年有声片问世,1929年美国股市崩盘,1933年制片法典出台,美国经济萧索达十年之久,好莱坞迎来一个20年的黄金时代。
对于经济的疲态下电影行业的发达,相关的文章有很多。谈及的原因无外乎三点:
一、电影技术的进步;
二、作为不动产的影院建设;
三、金融资本的支持。
相同的条件今天的中国电影市场一应俱全。动辄几个亿。每天目之所及的各种信息里到处都是热钱。似乎,一切欣欣向荣?不,等会儿,那是真金白银,还是一串数字?
《煎饼侠》是要卖钱的,最后好莱坞式的“圆满圆梦”似乎坚定了奋斗者们奋斗的信念,似乎,是一个好的结局。
但是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笑了,有的人看到笑容,有的人看到笑起来的褶子里面的岁月。
我再度回想的时候,突然发现,之所以很多人为《煎饼侠》流下眼泪,甚至都不是为了什么梦想。而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普通人的普通、平凡人的平凡、奋斗者的奋斗、辛酸者的辛酸,都似曾相识。
影片开始五分钟不到的地方,有一句台词最让我感受到导演的清醒与人生的冷酷。
星光熠熠的大鹏在粉丝的欢呼与闪光灯中走下车来,助理告诉他安排好了一切,不会让粉丝久等。大鹏说,“让他们等着。他们就喜欢等。”
负面新闻之后,在老板张朝阳的办公室里,他控诉老板,“我这些年为公司赚了那么多钱!”老板很淡定,“都赔进去了。”
粉丝无力左右大鹏,大鹏无力左右上司。这天底下的无力与无力之间,有什么差别呢。曾以为自己已经对自己的人生拥有了主宰权,你看我董大鹏,站在国贸大楼这么高的地方俯视底下的人呢。然而高处不胜寒。一山还有一山高。
一粒花生
说了那么多,我想你也大概清楚了,《煎饼侠》的主题并非是屌丝励志实现儿时梦想那么简单。它更多地在探讨这个社会里的蝼蚁的生存与挣扎,现实与初心的抗争。他是一个已经成功的屌丝男士的回头观望审视与思索,而不是一无所有的徒手攀爬。
《煎饼侠》的结局是光明的,但这征途里他眼里流露着的忧伤和孤单,比那光明多多了。
有时候我看着身边的八零后九零后都慢慢成家立业,甚至也看见结了的离了,活着的死了。我也感到深深地迷惘。
后来我想到,也许人是像花生一样的。
我们的生命,既是种子,又是果实。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眼看花生里的那个白胖子一天天长大、成熟,肩上挑起更重的担子,你都千万不要忘记,要常常温柔地对他说:
“辛苦啦,我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