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保温饭盒站在学校门口，心急地望向校门里面
离下课铃声打响还有三分钟
冷风呼啸着，宛如刀子划过我的脸颊
而这样的我在一群大叔大妈里也算是格外显眼了
不远处汽车喇叭声一直在响着，有时是一车独秀，有时是百车争鸣
每次站在这里，我都会在心里感慨父亲和阿姨的不容易
当时的自己还是觉得这都理所当然
但现在自己亲身站在这个位置上才明白他们有多辛苦
轻快地音乐响了起来
人群也躁动了起来
几个保安大叔尽力维持着秩序，但也很难抵挡住家长们对自己孩子的关切之情
第一个男生冲入了我的视野
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急急忙忙地挤了过去
“宇杰啊，最近怎么样啊，学习怎么样啊——”
“妈，没事，我最近挺好的，不用你操心——”
很快，学生逐渐多了起来，校门口的吵闹声盖过了身后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我的目光在学生里找寻着
她和她的几个同学正有说有笑地走到校门口
感觉她好像又瘦了一点
我也努力往前挤了挤
“潇潇——”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很快就转变成带着一丝丝不满的愠色
“不用喊那么大声，我听得到……”
她挤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几乎要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来，这是你的晚饭，里面还有些零食……”
她什么也没说，接了过来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啊——”
“哎呀好了，你别管这么多，我好得很，成绩也没退步”
她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倒是你自己，是不是最近又熬夜加班了？你看看你黑眼圈都——”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咳了两声，不说话了
“总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的目光在躲着我
我站在校门外，她站在校门内
而就在五年前，她站在校门外，我站在校门内
那时的她究竟是什么心情呢，和现在的我一样吗
还有很多想问她的事情，但很可惜，时间有限
她的身后有几个同学在喊她的名字
“好了，我走了啊，拜拜”
“嗯，拜拜”
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开了
我看着她，向她轻轻挥了挥手
她和她的同学好像在聊着什么，她们几个笑的很开心
然后她突然又回头看了一下我
我愣了愣，对她挥了挥手，笑了笑
她很快就转过头去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慢慢退出了人群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深蓝色的天空中几颗明星闪烁着
风也更大了
钻进车里，打开暖风暖暖身子
我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我不清楚她是否能想明白她的感情
有可能她现在对我的态度是她的伪装
也有可能，这是她逃避这段感情的手段
我也很清楚
还有半年，她高考结束，上了大学之后
我们的感情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了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大概也会遇到心仪的结婚对象
这份幼稚却异常执着的感情，最后大概会我们人生的一个小插曲
这样结束的话，好像也不错
如果要说的话，我的人生轨迹发生偏差，是在我小学三年级
也就是母亲离开这个家的那天
哦，不对，那个女人不配这两个字
我依然记得那天，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某天
被父亲接回家的我在黑暗而冰冷的家里待了三小时又二十五分钟
我一直忍着没有哭
但当父亲独自一人回到家的时候
我们两个抱着痛苦了一场
那时的我是因为害怕与恐惧而哭泣
全然不知当时父亲的心情
那之后，平时感情丰富的父亲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一次
也再没笑过一次
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
那个女人留给父亲的只有离婚协议书和一封信
我不知道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
我只知道，后来班上有些人会喊我“小杂种”
他们说
我是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
那个女人跑了，把我和父亲抛弃了
我气得跑回了家，哭着扑进父亲的怀里
可是父亲只是擦干我的眼泪
后来小学六年级，我和那些人打了一架
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打的鼻青脸肿，送到了医院
父亲把我接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然后我们换了个城市
那年我12岁
而下一个转折点，也就是我来到新城市的同一年，我刚上初一的第一个周六
我和父亲吃完午饭，我收拾完碗筷准备洗碗的时候
一向寡言少语的父亲走了过来
“儿子，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
手上的动作没停下
“我打算……再婚了”
“嗯，我支持”
不知道他跟我说这个是想要表达什么
我其实无所谓
父亲看我这么轻描淡写地同意了，好像有点惊讶
“你没有什么想法吗，比如新妈妈的情况……？”
“没有，只要老爸觉得好，那就挺好的”
放下了手中的碗，看着父亲
“老爸这几年的辛苦我也看在眼里，虽然你也不没跟我说过”
“如果老爸真的遇到了真的喜欢的人，我也没有资格拒绝”
父亲的嘴角动了动，可能是我比他想象的还要成熟
但并没有展现出笑容，好像还在顾虑这什么
“如果她……带了个拖油瓶呢？”
“只要老爸不介意”
他的笑容再次回到了脸上
“那，今天下午，我们和她们见个面吧，到时候她们会来我们家——”
看着父亲像个大男孩一般的兴奋，我继续洗着碗
晚饭时分，父亲和我站在楼下等着她们
初秋的傍晚依然有些炎热，但好在晚风很凉爽
在不远处的拐角，传来了拉杆箱的声音
一位女性和一个小女孩
父亲向她们挥了挥手
当时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忘记了
我只记得那个躲在新妈妈身后不停打量着我的那个小女孩
她紧张地抓着新妈妈的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又紧张地盯着我
“……来，潇潇，叫爸爸”
“……”
她紧张地躲在那里不出声
“没事没事，慢慢习惯就好”
父亲看了看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着那位女性
坦白来说，她没有姣好的容貌，也没有苗条的身材
甚至她的手上和眼角早早地出现了生活磨砺过的痕迹
但是，说不定这样才是最好的
我向她轻轻鞠了一躬
“妈妈”
她好像有些惊讶于我的懂事，笑的很开心
父亲也很开心
“从今往后，潇潇就是你的妹妹了，你可要当好一个哥哥啊”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了点头
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那天晚上的晚餐吃的什么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那之后潇潇也慢慢接受了父亲和我
虽然是两个破碎家庭的重组，但我们可能比一般家庭还要幸福
因为我们都清楚，这份幸福，是何等的来之不易
三年之后，上高中的我选择住校
只有两个星期能回家一次，回家也只有一下午加一晚上的休息时间
而每次回家，潇潇总是要缠着我
“哥哥回来很累了，潇潇就别缠着她了”
她双手握着我的胳膊使劲晃着
“不嘛不嘛，我就要哥哥陪我玩——”
“那你先去把作业写完！”
“那，那我要哥哥陪我写作业！”
“潇潇！”
“没关系，妈”
我看着阿姨笑了笑
“看吧，哥哥都说没关系了！”
每次都会以阿姨的失败和她的胜利而告终
她把我拽进她的小房间，锁好了门，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张卷子
“哥哥你看！期中考试我可努力了！考了班级第一呢！”
“真的啊，潇潇真棒！”
她骄傲的扬起了头等待着我的“奖励”
我们之前约好了，如果她考的好就让我给她摸头
而如果考了班级第一，我就要满足她一个愿望
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她一脸开心的笑容让我的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那这次潇潇想让我做什么呢？”
“嗯……”
小小的她陷入了沉思，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下次，下次妈妈和爸爸给哥哥送饭的时候，我也要去！”
“这个不行哦，妈妈不会答应的”
“诶？”
兴奋瞬间转化为了失望
“你还记得上次你来的时候抱着我的手哭着不让我走吗？”
“这，这次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叹了口气
“妈妈不会信的。我每次大休回来你都要缠我很久，你觉得妈妈会相信你能忍住吗？”
她低下了小脑袋，轻轻晃着我的胳膊
“这个不算数，换一个吧”
“那，那我再想想吧……”
“嗯，慢慢想也没关系，不过——”
我看了看她桌子上一笔没动的作业
“现在还是要先完成作业吧？”
她又兴奋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我坐在椅子上，她坐在我的腿上
“潇潇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就来问哥哥吧，哥哥会一直陪着潇潇写完作业的”
她笑着点点头，然后聚精会神地开始写作业
她很聪明，其实对于她来说即使没有我的帮助她也能顺利完成作业
但她总是要找几道题故意“不会”
“哇，哥哥好厉害！”
每次我解出来她提出的“难题”，她总是会夸张地呼喊着
我也只好配合着她，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还要问问她听没听懂
通常作业在晚饭前就能写完
在吃完饭后，她还会拉着我一起打游戏，让我听她说这两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我周日要早起返校，很快就到该睡觉的时间了
不过今天的她好像格外黏人
“潇潇！哥哥明天要早起，要睡觉了！”
她死命地抱着我的胳膊，一副绝对不放开的表情
我苦笑着看着阿姨
“妈，我来劝劝她吧”
我蹲下身子，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她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
松开了我的胳膊
“这才乖嘛，来，赶紧睡觉去吧”
她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即将进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向她点点头，挥挥手
“晚安”
“晚安……”
然后极不情愿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真是的……”
阿姨愁眉苦脸地看着她
“真是谢谢你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最近特别黏你……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嘛，她是我妹妹我自然要宠着她啊”
阿姨的目光里是赞许与认同
“妈你也早点睡吧，明早还得麻烦您早起给我做早餐呢”
“嗯，你也早点睡啊”
我点点头，看着阿姨走进她和父亲的房间
关上门后还能听到阿姨的感叹声
“小祥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懂事
这是从那件事之后，我听到过的最多的评价
大人们都夸我懂事
可是真实的我——
“吱——”
她的门拉开了一小条缝
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我看着她，点点头
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生怕弄出任何一点响声引起阿姨和父亲的怀疑
我把她扛到肩上，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嘿嘿，哥哥真聪明~”
房间门一关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我的胳膊
“不过先说好，仅限这一次哦，而且还要用掉你考班级第一的愿望奖励”
她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她还是小孩子，但一张单人床挤我们两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她几乎是紧紧地抱着我的身体
“挤不挤？”
她用力摇了摇头
“那，那我继续说了，之前说到哪了？”
“之前你说到你的朋友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哦对对对！”
她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之前她不是来我们家玩嘛，我就给她看了哥哥的照片，结果她就说‘潇潇你要不就把哥哥给我吧’，那我哪能答应啊——”
她压低声音，滔滔不绝
那时的我虽然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被同龄人表白过
但是被小学三年级的小女生说喜欢，还是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我也明白，小孩子说的喜欢多半是开玩笑的，很快她们就会喜欢上别的什么
“——最后我跟她说了好久她才放弃了哥哥”
原来是感到了哥哥被抢走的危机，所以她才会这么黏着我吗？
“那潇潇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她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当然是哥哥了！我最喜欢哥哥了！”
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不算哥哥呢？”
她用力想了想，然后很坚定地回答我
“没有！”
我只是笑了笑
“哥哥！我是认真的！我真的真的真的最喜欢哥哥了！”
“嗯，哥哥也喜欢你——”
“哥哥！”
她气鼓鼓地盯着我
“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啊”
“难道不是吗？”
“才不是呢！”
她的拥抱更用力了一些
“那你说说你觉得什么叫‘喜欢’呢？”
“喜，喜欢就是……就是……”
她支支吾吾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总，总之，我是真的喜欢哥哥，真的！”
“好好好，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谢谢你喜欢我哦”
“那，那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