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和大姨家的表姐田甜,二姨家的表妹小艺一块儿长大。
表姐田甜从小是大人们的心头好,长得白白净净,性格活泼开朗,嘴巴甜会哄人会来事,人见人爱。
我是表姐的小跟班儿,我喜欢表姐,喜欢听她说话,喜欢跟着她参与所有的事情,跟着表姐闹闹哄哄的在外婆家住宿,或者过年轮流走亲戚,是童年最快乐的事情。
表妹小艺从小就展现出任性的一面,姨妈们逢年过节都要来外婆家走亲戚,姨夫们只要不上班也是要跟着一起来,我们小的更不必说,一是期待去外婆家相聚,而是由不得我们不去,这是妈妈们的死命令。
只有表妹,每次去不去外婆家全凭她心情。我那时就感到诧异,表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如此大的权利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去。
在外婆家吃饭是个盛事,所有亲戚们围坐一桌,外公外婆坐上首,其余各家依次就坐,桌上是摆的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和酒水饮料,大人们兴致很高推杯换盏,小孩子们蒙头吃自己喜欢的菜,满嘴流油。
表妹小艺往往会不识时务的推着面前的菜说道,不好吃,我不喜欢吃这些,有没有土豆丝? 大人们有时会满足她的要求把土豆丝换到她的面前。有时候并不会,表妹便脆生生的说,我吃饱了!然后便径直下桌了,此时往往才刚刚开席,甚至菜都没上完。
表姐和我是断断不会这么做的,我们会老老实实坐在桌子上,表姐对于如何让大人们开心更是得心应手,总是能说的他们心花怒放,时不时对舅妈的厨艺表示惊叹,然后致谢,直到大人们都吃饱喝足,我们才会礼貌的打声招呼,我吃饱了,外公外婆舅舅你们慢慢吃哦!然后才会下桌。
表姐作为小孩子里面的榜样,成绩自然也是好的,每次舅舅会出题目考考我们的学习成果,表姐总是能不慌不忙的对答如流,遇到自己答不上来的,也会说两句俏皮话对付过去,大人们就不会再追究了。到我的时候我总是胆战心惊的,怕答不上来,畏手畏脚的,声音小的像蚊子。
而表妹,她只会不耐烦的说,不知道!她才不管别人会不会不开心,自己会不会显得没有礼貌呢。
吃过饭,大人们聊天叙旧,小孩子们嬉戏打闹,表妹不识相的摇晃着二姨,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二姨不理会她,她就变本加厉,加重音量,妈,我要回去! 反复几次,二姨只得就范,带着表妹提前第一个离场。
日子在这样缓慢的流淌声中划过去了,很快我们上大学了,表姐高考发挥失利,平素成绩优异的她只上了一所大专,理科出身的她学了工程造价专业。
我正常发挥,也上了一所大专,学商务英语。
而表妹,在2010年的夏天成为一匹黑马,一举上了省会一所一本大学,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大学毕业后,表姐留在本地,从事建筑工程行业,恰逢房地产也蓬勃发展,表姐性格大方豪爽,为人处事得体自然,工作又愿意吃苦,能下狠心,很快便在行业内扎下根来,在小县城极少的就业机会和极低的工资待遇困境下,习得一技之长,谋得一份不错的前景。
后来我妈每次提起表姐都是赞不绝口,你表姐呀,从小就懂事,现在工作了更是不让你大姨操心,家里盖新房子,你表姐一个人赞助了好几万,还给家里添置了电视冰箱沙发等电器。
我妈说起来万分羡慕,恨不得表姐才是她亲生女儿。
而我总记起表姐刚参加工作,为了表现好,经常加班到深夜,甚至会通宵加班,她自从大学毕业后就越来越瘦,总是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我有点心疼表姐。
我比起表姐更是自叹不如,大学毕业后南下深圳求职,兜兜转转工作几年,玩了一圈,长了一圈见识,却并没有习得什么本领,也没攒下钱,灰溜溜的回到了老家,天天被我妈数落。
表妹大四径直参加了教师招聘考试和公务员考试,最终在两者之间选择了留在家乡城市做一名公务员,一毕业就端上了铁饭碗。
这时我妈开始说,你表妹呀,读书是会读书,就是太不懂事了,你二姨前几天还在说她一个月工资没多少,给自己花钱倒是厉害,刚工作一个月就花三百块买只牙刷,三百块哦。
表妹一只三百元的电动牙刷一时成为亲戚里的奇谈,然而很快就被表妹其他的事件给覆盖了,比如,五百元一条的破破烂烂的乞丐才穿的牛仔裤,比如工作不到一年找家里赞助买了辆车,成为小辈里第一个拥有小汽车的。
时间继续往前,表姐用攒的钱帮家里还完了建房子的债务,还在市里给贷款自己买了套小房子,我依旧碌碌无为,早早相亲结婚生子,走向了一条平庸的道路,而表妹,谈了一个军官男朋友,几年异地恋,即将修成正果。
上一次,我们一起聚在表妹家烧烤,表妹穿着碎花露腰小吊带,露着白皙的胳膊,及肩长发随意披散,表妹驾轻就熟的指挥着二姨,二姨夫切菜洗碗搬运等事项,她的脆生生的指挥声满院子回荡,我看向表妹,她仿佛全身在发着光,闪闪亮亮。
表姐昨晚刚加过班,满脸都写着疲惫,但依然周到妥协的购置了所有需要的食材饮料水果,她依旧穿着熟悉的T恤和牛仔裤,一如几年前的朴素。
而我,拖着一个小小的,又可爱又可恨的拖油瓶,此时想认真的对她说,女儿,我不希望你从小就太懂事,我希望你可以活得任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