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清晨总是被鸟儿的歌声唤醒。露珠在蜘蛛网上闪闪发光,像被串起的钻石。小红帽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走在通往外婆家的小路上,红斗篷在她身后像一面快乐的旗帜。
"今天要给外婆带最新鲜的蓝莓!"她自言自语,弯腰采摘路边的一簇野花,"还有这些花,外婆最喜欢了。"
篮子渐渐装满,小红帽却没注意到树影中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当她走到老橡树转弯处时,一阵奇怪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警告。
然后,小红帽消失了。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只有散落的野花和歪倒的篮子证明她曾在那里。
猎人威廉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他正检查自己设下的陷阱——空的,一如既往。自从森林法令禁止捕猎后,他的工作更多是保护而非伤害。当他看到小路中央孤零零的篮子时,心跳漏了一拍。
"小红帽?"威廉呼唤道,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没有回应。
他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泥土上有拖拽的痕迹,还有...爪印?威廉皱起眉头。不是熊,也不是狼,至少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动物。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森林。兔子太太丢下了正在烤的胡萝卜蛋糕,松鼠兄弟停止了坚果收集,就连平时独来独往的猫头鹰教授也从树洞中探出头来。
"这不可能,"兔子太太用围裙擦着眼泪,"大灰狼二十年前就被赶出森林了!"
"也许不是狼,"猫头鹰教授推了推眼镜,"森林里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
威廉决定展开调查。他沿着小红帽可能的路线前进,每走一步都更加确信这不是普通的失踪。树木间的阴影似乎比平时更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属于森林的气味——甜得发腻,像是腐烂的水果。
在魔法边界——那片连最勇敢的动物都不敢涉足的区域前,威廉停下了脚步。传说那里住着被遗忘的童话角色,时间静止不动的地方。小红帽的足迹在这里消失了。
"你不该来这里,猎人。"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威廉抬头,看见一只羽毛凌乱的乌鸦站在树枝上,眼睛闪烁着不自然的绿光。
"你知道小红帽在哪,莫林。"威廉认出了这只总在森林边缘徘徊的聪明乌鸦。
乌鸦歪着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以交换一个小小的承诺。"
"什么承诺?"
"保护森林,"乌鸦的翅膀不安地抖动,"保护我们所有人。因为如果小红帽会消失,那么任何人也可能消失。"
威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我答应你。现在告诉我真相。"
乌鸦飞下来,落在猎人肩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看见她被影子带走了,猎人。不是狼,不是人,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它把她带过了边界,带到了被遗忘的地方。"
威廉望向那片迷雾笼罩的区域,传说进去的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但他别无选择。
"带我去。"他说。
乌鸦莫林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展翅飞向迷雾。威廉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迷雾中的世界与森林截然不同。色彩更加鲜艳却虚假,像一幅过度着色的画。树木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花朵大得不自然,散发着令人眩晕的香气。
"这是哪里?"威廉低声问,手紧握着猎枪。
"被遗忘的童话世界,"莫林回答,"所有被新故事取代的旧角色最终都会来到这里。他们...改变,适应,但从不真正消失。"
他们来到一座由姜饼和糖果搭建的小屋前,烟囱冒着粉红色的烟。威廉本能地感到危险,但莫林已经飞向屋顶。
"她在里面,"乌鸦说,"但小心,猎人。这里的规则不一样。"
威廉轻轻推开门,甜腻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墙上挂满了各种钟表,但指针都静止不动。在角落的笼子里,小红帽蜷缩着,红斗篷脏兮兮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
"威廉叔叔!"她哭喊着伸出手。
威廉正要上前,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那是一只狼,但又不完全是——它像是由烟雾和阴影组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眼睛是浑浊的黄色。
"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找她,"狼的声音像是许多声音的混合,"但太晚了,猎人。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什么真相?"威廉举枪瞄准,却发现手指穿过了扳机——枪变成了木头做的玩具。
狼笑了,那笑声让屋内的所有钟表短暂地走动起来:"她外婆的秘密。那个所谓的'善良老妇人'曾经也是个猎人,像我这样的生物猎手。"
小红帽在笼子里抽泣:"外婆永远不会伤害任何人!"
"哦,但她确实伤害过,"狼逼近笼子,"二十年前,她设下陷阱,不是为了食物,只是为了'保护'她的森林。我的伴侣死在她的陷阱里,而我...我变成了这样。既不是狼也不是人,被困在故事与现实的夹缝中。"
威廉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不是简单的绑架复仇,而是关于记忆、历史和故事如何被扭曲的复杂纠葛。
"所以你要报复?通过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威廉试图靠近笼子。
狼突然暴怒,身形暴涨:"无辜?她唱着关于杀死我的歌谣!她穿着红色斗篷到处跑,提醒每个人狼有多危险!整个森林都害怕我,而我只是...饿了。"
威廉意识到狼不仅仅是绑架者,它本身也是受害者。童话简化了复杂的真相,将捕食者妖魔化,将被捕食者神圣化。
"让我带小红帽回家,"威廉慢慢地说,"我会告诉所有人真相。关于你,关于外婆,关于森林真正的平衡。"
狼的形态开始不稳定,时而像老人,时而像野兽:"太晚了,猎人。边界正在消失,被遗忘的世界正在吞噬现实。很快,所有童话都会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英雄,谁是怪物。"
小红帽突然安静下来,小手穿过笼子缝隙:"我不恨你,"她对狼说,"外婆告诉我,每个生物都有故事。也许...也许你的故事被讲错了。"
狼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就在这一刻,威廉看到机会,冲向笼子。但地面突然震动,糖果屋开始崩塌。
"边界崩溃了!"莫林尖叫着在屋内盘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威廉拼命拉开笼门,抓住小红帽的手。狼在混乱中后退,身影越来越模糊。
"等等!"小红帽挣脱威廉,跑向狼,"你不必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走!"
狼惊讶地看着伸向自己的小手,阴影般的身体开始发光:"我...我记起来了。我只是...很孤独。"
威廉抱起小红帽,狼紧随其后,三人冲出即将倒塌的糖果屋。迷雾在他们身后翻滚,仿佛在愤怒地咆哮。
当他们跌跌撞撞地回到森林边界时,太阳已经西沉。狼——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疲惫的老人——瘫坐在草地上。
"我以为...我想要复仇,"他喘息着说,"但我真正想要的只是被记住。不被扭曲地记住。"
小红帽从威廉怀中下来,犹豫地走近狼:"我会记住你真正的故事。我保证。"
森林居民们陆续赶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兔子太太捂住嘴,松鼠兄弟躲到树后,只有猫头鹰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威廉看着这一切,明白森林永远不会和以前一样了。但也许,改变不一定是坏事。
"来吧,"他对狼伸出手,"让我们从头开始讲这个故事。"
迷雾在他们身后渐渐散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被遗忘的世界依然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迷失的灵魂。而这一次,小红帽没有迷路——她找到了比回家更重要的东西: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