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或深不浅的坑,常日里你不提它,它便慢慢长些杂草,一旦你踩上一脚你以为它填平了,却最终还是掉了进去,我们管它叫做结。这些结有的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就打开了,而有的一开始就是个死结。
01年的那年冬天,寒风刺骨,由于国家教育政策变革,我们村的小学被迫停办,那些本应被称作小学同学一起同窗六年的玩伴从此各奔东西,很多同学从那时候起便再也没了联系。自然住在附近的几个发小还是一起去了建四的小学。大雨那时候还不喜欢打架,但是因为他的体格健硕,从小便在我们心目中成了老大,二胖那时候还不叫二胖,他那时候和我一样瘦不拉几,就是那一年不知道胖婶给他喂了什么饲料,就那短短半年瞬间变成了我们村里第二胖的人,从此以后二胖的头衔便赐给了他。我们几个发小大清早踩着冰凌小心翼翼去隔壁的镇上上学,我照常挂戴上母亲为我针织的手套,将双手放进口袋里,畏畏缩缩的踏进了学校。
那几年国家还没有大张旗鼓吆喝计划生育,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也没这些意识,自然家里兄妹两三个的也是个正常事。这不,带我们语文课的敖老师今年又怀孕了,这些天因为怀胎八月,最近经常不见人影,临近几堂语文课也因此霸占成了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课,那一年我(也包括我边上的同桌二胖,还可能覆盖了全班同学都)厌倦了班主任,更是烦透了数学,每天放学想着啥时候敖老师能回来解放我们。
之前晨读是用来背诵课文的,上到唐诗宋词、文言文,下到作文造句、生僻字,但凡可能会考试的都要背下来。我们那时候还抱怨语文老师凶狠毒辣没有同情心,经过这些天的数学公式,每天听周围同学的乘法口诀,更有可恶的竟然跑去背加法口诀,这感觉瞬间变成了寺庙,好在这时间也就一个小时左右,但是班主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不大清早还给我们出数学题,于是后面的时间别的班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就我们班安安静静让人感到可怕。
这天班主任叫停了我们念经,拍了拍巴掌,让我们停下来,在停下来之前我们的声浪异常澎湃,终于在渐稀的声音中,我抬头看见了班主任边上站着一位40来岁大伯。班主任叫停我们以后大概介绍了下身边的大伯。这个人我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便是张伯,也是我的邻居,同时也是我的人生导师。
张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和奶奶那一辈的人在夏天纳凉的时候大方肆谈他的之乎者也一些大道理的学者,亦是在我耳边不断夸赞自己儿子如何如何从一个小山村考上重庆大学的严父。我那时候对大学没什么概念,但是我知道张伯的儿子是我们那里第一个上一本的人。有几次他问我有没有理想,然后问我想不想考上大学(那时候我们班主任也才一个高中毕业水准)。 我大概是敷衍又或者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便说了想考上大学。于是后来的大半个夏天他便和我讲大学的生活(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他儿子说过几句话后,他便幻想出来的),之后大白天空闲的日子里张伯每每没空放他家大水牛的时候都会叫我过来帮他放牛,其实也就是拉着大水牛到菜地里兜一圈不让它吃庄稼的情况下吃饱喝足,我也很乐意这样做,因为每次回来张伯都会给我一些零钱让我买零食吃。
那一天张伯走进了课堂,而且成为了我的语文老师,我怎么也没想到张伯竟然是班主任的老同学,老朋友。
冬天的张伯和平日里看到的不太一样,课堂上的张伯和在竹床上看到的也不太一样。他做了简单的介绍以后,在黑白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三个大大的粉笔字,坚韧有力。我拉着同桌的衣角小声翼翼说道:“语文老师我认识,他也认识我,他是我家隔壁的…”。张伯微微一笑的看着我,好像示意我上课时候不要做小动作,我看了一眼立马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认真听他讲课。
“语文是神奇的,除了课本上,生活也是一样。”张伯自信说道,“我给大家分享一下,关于小小,如果说小小是个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一直在,那么我们的缘分就是一;如果小小现在离开了,去了美国,表面看起来我们之间没有缘分了,但是一年以后她回来了发现其实她还是认识我的,所以兜了一圈以后她又回来了,发现还是那个一,它一直都在,这就是缘分,这就是道,这就是语文的魅力,他和数学其实也是紧密相连,他和生活更是如此…”张伯在课堂上讲得神采飞扬唾沫横飞,我在下面听的也是如痴如醉,我发现我是如此的爱上语文课,就像张伯说的那样我们一直都有缘。
我十分激动地和四周的同学说这小小是真的
,她就是我奶奶的老朋友的孙女。
一次,奶奶带着我四处闲聊的时候,正巧那次去的是小小的奶奶家。小小比我小七八岁的模样,看起来和她的名字一样小,人长得特纤瘦,据说和张伯也是有个隔七八代的血缘关系,小小打小就特别懂事,她奶奶逢人便夸小小聪明能干,小小从小和她奶奶一起生活,从小她也没见过她父母的模样,据说她妈妈和她爸爸离婚后她爸爸便生病走了,留下小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她奶奶走了以后她便消失在我的童年里。
“张伯,小小真的去了美国吗?”我好奇的问。
“是啊,她奶奶走的那一年她妈妈便把她接去了美国。”
“那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一直都会记得她,不是吗?”
“嗯!嗯!”
课间休息时候,我听见张伯好像在和校长讨论什么东西十分的火热。害得我们这些小学生都不敢出门了,好好的课间休息瞬间变成了自习,我内心异常郁闷。
有几个胆大的跑出来上厕所发现老师也没说什么,慢慢地大家都跑出来透透气,晒晒这冬日的暖暖的阳光。
那一天的冬天格外干冷,张伯和校长课间休息都玩起了顶牛,两个人你挤我我挤你,约摸过了几分钟便哈哈一笑长舒一口气,瞬间身子也暖和了很多。童年的顶牛十分受欢迎,我们小朋友之间也经常斗一斗,不过我们谁都不愿意站在第一个。
二楼的走廊上自从张伯的这一天瞬间安静很多,大家都不约而同去了一楼操场晒太阳去了,我习惯了蹲在座位上观察窗外的一举一动,我看着张伯和校长这般的笑声瞬间觉得他们关系真的好好,就好像多年后我才了解的战友情一般。
张伯性格比较活跃,他一跃而起便坐到了石板扶杆上,这扶杆差不多到了我们的脖子上,张伯就这么轻轻一跳就坐了上去,我瞬间觉得他们身手不一般,满眼都是敬戴。
大约过了几分钟,校长好像是有事离开了,张伯一个人坐在扶拦上面,他目光注视着远方,好像是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时候隔壁班数学老师李老师正好赶来上课,走过了正准备要和张伯打招呼,张伯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突然重心不稳,看着快要摔下去了,李老师赶紧过去准备拉住他,手没抓紧,张伯便从二楼摔了下去,从此我再也没有了张伯。
那年冬天我恨透了李老师,后来李老师也因此再也没能成为我眼里的数学老师。而我也因此没了张伯,没了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