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学三年级时,第一次被女生表白。那是个留了一级的“大姑娘”,坐我的同桌。有一天她对我说,“我们班上的女生中,你最喜欢谁?”作为一个九岁的小男生,我有些紧张,觉得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她咄咄逼人的看着我,我只能小声的脱口而出——“胡二双。”她顿了下,说,“你别喜欢她了。喜欢我吧。”
我记得当时颇有些恐惧,讪讪的说不出话,仿佛精神上被强奸了。我心中暗想,你哪里有胡二双好看?
男人对于异性美貌的在意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宽容程度也跟随对方的漂亮指数逐级上扬,所以野蛮女友的精髓所在,是野蛮“美女”,倘若是个丑女,还凶,你看看还有多大几率成为“女友”?
在世俗人的眼中,丑女和美女的界限如此分明,以至于有人问,你是愿意接受一个丑的处女做女朋友,还是愿意要一个非处的美女做女朋友?有人便反问,你是愿意独享一坨儿狗屎,还是与人分享一块奶油蛋糕?
不过,在佛的眼中,肉身本是臭皮囊而已,外在的美和丑遮挡住了愚痴之人的双眼。“愚痴”二字实在是对人性最精准的挖掘(所以说佛祖其实是挖掘技术最强的),因为众生确实缺乏看透事物本质的觉知。
在我炒股的时候,我会盯着大盘发呆,心情随着分时图的上蹿下跳而跌宕起伏,如果涨了几个点,那么天就很蓝,周遭也变得温暖起来,还会掏出计算器啪啪按下,看看账面又增加了多少银子;倘若跌了,烦恼就徒增起来,雾霾也居然加重了,呼吸都不通畅。而实际上,当你把分时图换成年K线,你会发现让你心情一整年起起落落的股票,不过就是一根像炮仗一样的K线而已,里面居然容纳了你全部的喜怒哀乐,以及浪费过的并无意义的时光。
我觉得大部分的愚痴,都跟我炒股差不多,一直在其中,但并不自知,习惯了那种状态。“习惯”是一种麻木,也是一种安于现状的借口。村上春树的一篇小说中,男主角问女主角——“你戴那么大的耳环,可不觉得重?”女主角回答,“习惯就好了。就仿佛阳物——你会觉得阳物重?”加缪在《局外人》中也说,“到头来,人什么都能习惯。”
所以聪明人习惯了展示智商的优越感,愚笨者则习惯了人云亦云的谎言;当权者习惯了周遭的吹捧,而逐渐变得傲慢和不自知,为奴者则习惯性的点赞和配合;天使习惯了天堂的美酒与仙乐,地狱的恶鬼则习惯了油锅的煎炒烹炸。习惯就这样造就了一个均衡的世界。
我有时候还会想起胡二双。她应该是个有着大眼睛、长睫毛,并且扎两条麻花辫子、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她应该是八月一日的生日,且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做胡大双。我N年前回家应该在那个大院子碰到过她。她跟我的另一个小学同学结婚生子,一家三口在那个大院子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那个在精神上“强奸”我的大姑娘,早已不知去向,想必她应该早就忘了有这档子事。
大部分人的一生基本上都按部就班的走过,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人昏昏欲睡,而有些人会拼命睁大了眼睛,如饥似渴的看着这个有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