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世间没有我姓名【07】

好天气持续了几天，又开始下雨了。

我在午后三点的房间里醒来，睡了长长的一觉。窗外的阳光明媚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远处黑乎乎不断压近的层云。

我保持着扭头的姿势躺着。暴风雨将至的沉重气息在空气里不断积压，越来越浓厚，我觉得自己像拼命跃出水面，呼吸沉重的鱼，然而，我只是一动不动。

一只蜻蜓，慢悠悠地，歇在我的窗台上。是一只红蜻蜓。她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我于是不再看云。

听说蜻蜓有一千只眼睛。

我的脑袋随着她的小脑袋扭来扭去，我的身体都快折叠起来了，躺在床上的姿势显得十分怪异。此刻，蜻蜓的一千只眼睛里，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我呢?我尽心思索着这个问题。

没有答案。

我回过神来，看到我的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叶子，那样静悄悄地躺在被子凹下的漩涡里。大概是方才趁我不注意，随风卷了进来的罢。

我伸出手。

叶子握在手心。它的触感是那么柔软，柔柔的像一片落在掌心的云又或者不会消融的雪花。它的颜色青绿稚嫩，我将它举于眼前，细细地观赏它美丽细致的纹理。我又将它置于鼻尖上，轻轻一闻，它的气味清新香甜，使我想起春天。

一声惊雷划过天幕。我似乎这才终于记起即将落下的暴雨。我随手将叶子塞在枕头下，飞快地起身下楼。

阿婆果然没有在家。我收好了院子里晾晒着的阿婆的衣服和一袋红绿豆。然后爬到顶楼，收了自己的衣服。

顶楼上有阿婆养的仙人掌，长得硕大无比，生长的姿态也奇奇怪怪，有的从边缘垂下去倒挂着，开一朵朵黄色的花。我抱着衣服凝望着这些长着刺的植物和它们柔软明丽的花，忽然感到心中某处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打算某一天趁着花还开着的时候，给它们画一张素描。我这样计划着，咚咚跑下了楼。

想着阿婆去了哪里的时候，我不可抑制地想，说不定阿婆是在依赖着我。以前我每天都去上班，挂在屋顶上晾晒的衣物也照样一次没有淋湿过，阿婆每次都帮我收好放在我的床上，如果衣服偏湿就挂到门口的木架上。

不过，如果有我守着家能让阿婆放心出门的话，我觉得也不错。只不过，要是我再晚一点，比如一直昏睡到最终被雨点吵醒，那可就糟糕了。

我刚把屋顶的衣服收到房间，屋顶上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就响了起来。

我在床沿上坐下，望着窗外的雨幕，开始担心起阿婆。我一直想着衣服什么的不被淋湿，却忘了阿婆也在外面。

阿婆到底去哪里了呢，我在这种等待的不安里一直待到雨停。

天暗下来的时候，草坪终于出现了阿婆瘦削的身影。

我激动得几乎要上前抱起她。但我只是站在原地，后背微微靠着门枢，等着她走近。

“你站这里干什么？”这是阿婆说的第一句话。

“等你啊！”我第一次发出像个孩子一般的声音。

阿婆难得地笑了笑，我这才发现阿婆笑起来比皱着脸还难看，不过我也发现我很喜欢。

“你没有带伞吗？”我终于注意到阿婆手中空无一物，然而她全身的衣服并没有一点淋湿的痕迹。

“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我于是恍然记起，好像确实没见过阿婆打伞。

"阿婆，你到哪里去了?"

阿婆没有回话，她看我一眼便急急地进了屋。我只好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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