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冷风阵阵,草木瑛瑛,菜花初盛,此乃今年之清明。
清明节总给人以萧条肃穆之感,好像在今日所有的开怀都是对鬼神的冒犯与懈怠。在老家,每年清明,人们都会去自家的祖坟扫墓祭祖。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吃了个早午饭,大人们便开始准备祭祀的供品。譬如:蜡烛,跪垫,纸钱和一些祭祀的酒菜。
天空灰蒙蒙的,冷风瑟瑟地吹。一路上,父亲扛着小木桌,祖父祖母揣着放有祭祀品的篮筐,我则紧跟其后,虽冷得抖落落,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兴奋。因为,我向来对民间传统的扫墓充满了新奇。过了几条坑洼泥泞的羊肠小路,终于到了祖坟。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一年过去了,坟地上杂草丛生,肆无忌惮的疯长,好似一块饱经风霜的古董毛毯。
几朵小野菊浸没在这片“绿色的海洋”里,时不时泛出点点亮黄,倒也不失小家碧玉风范。苍穹粗壮的柏树相比去年又高了,他们是这片坟地的守护者,祖上用躯体滋养着大地,草木用尽生机守候着亡灵。在我看来,他们有着祖上的气息与灵魂。
扫墓的第一步便是清理杂枝枯藤。父亲用力铲除地上不知名的枝干,铲子的脆劲扎入其根部,再用力下压柄头,只听咯嘣,恰似筋骨折断的声响,将地上的枯藤朽枝统统清除。
祖母将小桌置于坟前,开始颇有讲究的摆盘。鱼肉,糕点,两支蜡烛,几盏小酒,我暗地里称为“隔世烛光宴”,莫笑。祖母摆完后,脸上泛起一抹浅笑,“喝喝小酒啊”奶奶对着酒桌说。
说罢,我便脑补出先祖们坐在一块儿觥筹交错,相谈甚欢的景象,他们有的扎着清朝的长辫,有的穿着民国的长衫,尽管未曾见过。
我抽出刚刚的思绪遐想,看见父亲正在用小楸挖着新的坟帽,一个立体的梯形。换上新帽子的坟,远远望上去,像是一座座小山峰顶着小土坡,好生可爱。
换好坟帽便可行跪拜礼,礼毕,便开始传烧纸钱,烈火狂舞,在色彩斑斓的纸钱上跳窜,阵阵冷风卷袭,火势助长,舔掠着,窜动着,给清冷的坟地倾洒浓浓的暖流,此时的火,便是人间与阴间的传送者。
祖父用竹竿拨动着,嘴里碎碎念道:“祖宗们来拿钱啊”,祖母说“你太爷爷喜欢打牌,给他多少点儿嘿嘿”我笑了,大家都笑了,却都很内敛。又一阵风掠过,烟灰飞腾,弥漫天空四处,好似一场灰色的鹅毛大雪。
我想,此时祖上们肯定数钱数的和不拢嘴了吧。焚火渐渐熄灭,温度又回到了最初,收拾碗筷的间隙,大人们突然谈起了太爷爷他们的生平,看他们脸上恬静美好的笑意,还有那沉醉的眼眸,就好像太爷爷们还活着一样。我与他们虽素未谋面,却对他们很亲切,很尊敬。
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一个家族的源头,是我的长辈,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了。
回去的路上,我时不时回过头,看着祖坟上刚刚熄灭的灰迹,那是后人对先人的感恩,尊敬的印记。
我渐行渐远,很快便看不到祖坟了,但却可以看到祖坟上屹立的柏树,风一吹,柏树摆动,好像在同我招手,在对我说“明年清明再相见”我点头,留下烟雨纷落。他也就这样目送我,渐远渐行。
冰心说过,“清明扫墓,虽不焚烧纸钱,也可训练小孩子一种恭肃静默的对先人的敬礼”是的,扫墓并不只是一种形式,更是传承,是感恩,是敬畏。是惦念死者,也是激励活着的人。
清明之际,思时之敬,念先人之情怀,励后人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