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给全职妈妈的信

亲爱的全职妈妈:

你好!

还是有很多人说你窝家里不挣钱,啥也没干吧?还有人问你家一个人挣钱很多吗?学历那么高在家带娃可惜了?干嘛不找个保姆带孩子,去上班?

你也还在痛苦和幸福的边缘徘徊纠结吧?很多人不理解,但我知道。作为亲历者,我懂其中的幸福和痛苦。

我知道,不少曾经的同事问你,最近做什么?你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说什么呢?带孩子吗?固然有人觉得很重要,但到底有多少人认为这是一份工作呢,说不定对方会在心底叹息一声:这孩子彻底毁了,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不担心跟社会脱节吗?

我知道父母也不怎么理解,虽然没有指责,但你能看出,他们有一口怨气。他们说的话是,本该老婆婆做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干嘛?一年损失多少知道吗?你是为了偷懒拿孩子当闲在家的借口吧。

他们没有说出的话是,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多年,即便不指望你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但也没想过你要待在家里带孩子做黄脸婆。

我知道你顶撞过几次后便闭嘴了,因为你也有对父母深深的内疚。还记得小时候的愿望吗?成为老师、科学家、工程师……有过,但你更朴实的理想是,努力学习,长大后不再让父母那么辛苦。可是还没为父母分忧,却已经把所有心思放在下一代上。

有人窃窃私语:看你自己带能带出什么样的孩子,嘴甜人乖,聪明伶俐,能歌善舞,一岁背唐诗,两岁背史记,十几岁上少年班?

我知道你心里在苦笑:你愿意在家带孩子,也并不是一开始的选择,但权衡利弊后,这一条路最稳妥,周围没有人能代替你去做这件事。别人说的那些不是你的目标,你只希望尽力陪在孩子身边,让她在母爱的呵护下健康、快乐成长。

没有孩子的朋友会讨论下班玩什么,周末吃什么,看什么电影?他们说你多舒服,不用上班,随时娱乐,不用躲过老板犀利的眼神。

我知道你是没有上班和下班的概念的,从一睁眼你就上岗,直到孩子睡觉。不,是还没睁眼就喂奶、换尿布、给她盖薄被,梦里大多还是孩子。我知道你也盼望周末,可是你盼望的不是休息,而是老公能在休息之余帮你一起带孩子。

我知道你为了让孩子发挥主动性,在她有意愿自己吃饭时就不敢喂她,任她弄得满脸都是,餐桌上衣服上地板上当然也是满目狼藉。

我知道你不敢把孩子一个人放家里,背着她(抱着她)去买菜,然后把她放到小床上做饭,等她睡着时洗锅、洗衣、扫地。即使这样,看到她一个人哭着睡着了,你非但没有长嘘一口气,反而有深深的内疚。

我知道在你炒菜,孩子自己玩耍时,会乱扒东西,把书本和玩具弄得满地都是,会踩着凳子打开冰箱扒拉东西,会去洗衣池边玩水,把色浆涂满手臂上,再倒进放满衣服的洗衣池,帮你洗衣服。看着像非洲人的孩子和彩虹色的洗衣池,我知道你的心都要碎了。

我仿佛能听到花瓣凋谢的声音,仿佛能感觉到你额前又多了一根白发,也恍惚能看到一个歇斯底里的泼妇冲向那个傻里傻气的孩子。

但是,我知道你没有。你耐住性子,轻轻叹口气,收拾冰箱,关掉水,抱下孩子,捞出色浆管子,把孩子放进澡盆,然后继续炒菜。吃过饭,你居然还听从朋友的建议,从垃圾桶里捞起那几支色浆,顺势教孩子:这是黄色,这是绿色……

我知道这不是一次,不是一天,是经常频繁发生的事。但是你真的长大了,那个曾经火爆脾气的女生,没有发火,你带着怜悯的心去对待那个弱小的孩子,对待自己。

妹妹来看你,带了一瓶洗面奶,一盒面膜。你一看,玻尿酸极效保湿,我知道你在感动之余会叹息苦笑:这个与衰老相联系的玻尿酸如今也要用到自己脸上了吗?

我知道你看到未婚的朋友,讲述职业规划与发展,筹划各种长短途国内国际游时,也暗暗设想过,我本来是不是也有这样生活的可能。

我知道你情愿像一棵树与爱人并肩作战,共同挣钱,解决经济大计。我知道你还怀念经济不多,但不慌张的日子。自己挣的钱随便怎么花都不会内疚,送朋友一件礼物,请人吃顿饭,偶尔拿私房钱孝敬老人,补贴妹妹。所有这些,不用算计,不经大脑,随心所动。

我知道有一天,你从公车上望向窗外,碰巧看到一位曾经的同事背着包在马路上奔跑打车。你忽然怀念起那些奔跑的日子。

那时你意气风发地走在大街上,无畏地甩着胳膊或坐车骑车满城转悠,围观别人的人生;即便是窝在办公桌边腰酸背痛地写稿,也会怀念吧,那时有同事嬉笑,有领导呵护或批评。对了,你甚至还贱贱地怀念领导的批评。

一起的同事有的晋升了,有的换到更合适的部门,有的跳到如意的单位。只有你,原地不变,做着一份无薪无晋级没有正常上下班,没人理解的工作,去年是一岁孩子的妈,今年是两岁孩子的妈。你偶尔想象:如果一直走下去,自己也会是个女强人吧。

心一动问爱人,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女强人的潜质吧?他居然不以为意地说,你去工作,成为女强人啊!你没有反驳,不是因为没赚钱,不是因为词穷,而是不想因为一句假设来一场无谓的吵架。有了孩子之后,想吵架太容易了不是吗?

我知道,你无数次想过辞职,但永远没法像以前那么洒脱地拜拜手说再见。看看那个被你一点点带大的孩子,她以前只会哭和笑,现在却会用丰富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你心里有些小得意。

那些体贴的朋友,会善意地说你带的孩子和有些孩子是有一点区别的。于是你又被那“些微”的区别感动了,又像一个鼓涨涨的气球,充满了动力。

我知道你真的长大了些,没有停滞不前,更没有倒退,虽然还不完美,但也成为了更好的你。这也是女人的自我成长吧,前方不是断头崖,一定还有更好的路。

                                                                   一位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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