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是嫂子的名字,来自云南省,她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也没有身份证,家里人都“大妹大妹”的叫,她就说自己叫大妹。嫂子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她是老大,来的那年是1993年,她正好20,家里人口多,吃不饱穿不暖,经过她们那个小山村里保媒拉纤的张落,来到了我大伯家,跟了我25岁还没找到媳妇的堂哥。
大伯娘那时候才40来岁就已经不怎么下地干活了,每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串门聊天,地里庄稼不管,屋里家务不收拾,就是一天三餐的给我大伯跟堂哥堂姐做做饭。如果那时候你进到她家,会发现锅碗瓢盆油腻腻,衣裳鞋袜黑乎乎,炕上铺盖从炕上连着地下,家里家具看不到本色,过年过节的亲戚来走动也从来不在她家吃饭,在那样的环境下,既没有落脚的地方,做的饭也让人难以下咽。说到这,大家可能觉得我在黑化我大伯娘,事实上还要比这更严重,大伯娘好吃懒做的名声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以至于我堂哥到了25岁还没有媒人肯上门提亲,不得不以当时来说的高价去“买媳妇”。大妹嫂子就是这样走进了我的世界,而又在若干年后离开了我的世界。
记得第一次见到嫂子,是在深秋了,个子不高,可能由于常年劳作,身材壮实,一双大眼嵌在营养不良的小脸上,怯生生的看着我们这些陌生人在她面前指指点点。刚开始由于语言不通,我们好长时间的沟通都如雾里看花,似懂非懂,但嫂子的学习能力惊人,不到过年,我们说什么她基本都听懂了。新媳妇在过年的时候也让我们大开眼界,用了不到三个月,把原来那个家,里里外外打扫的窗明几净,干净利索,差不多苍蝇都劈叉的程度,把我哥里外也收拾的人模人样,像个帅小伙了。我以为的大伯家的幸福生活就此要开始了,可惜生活中不止有远方的诗意,还有眼前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大伯娘一向当家做主惯了,哪容得了有人来突然改变了她的生活方式跟霸主地位。一年过后,嫂子的勤劳能干、节俭持家、理家有道被亲戚们看在眼里,家里人也都不把嫂子当做外来媳妇,逐渐认可嫂子时,大伯娘开始露出了恶婆婆的嘴脸。刚开始以自己身体不适,把嫂子跟哥哥赶出新房,搬到偏房,后面又以嫂子没有身份证,开不了银行户头为由,把地里庄稼的收成、哥哥出去打零工的收入都攒在自己手里,让哥嫂花一分跟她要一分。尽管这事在大伯的强烈干预下,哥哥跟嫂子自己的收入最终没有进到大伯娘手里,但家庭矛盾就此愈演愈烈。
在农村,结婚两年还没有怀孕那就是天大的事了。为此,大伯娘带着嫂子东村西村的看“大夫”或者“神婆神汉”的,天天让嫂子喝莫名其妙的药材。嫂子一天学也没上过,一个大字也不识,在这方面她完全的懵懂,而堂哥身上的劣根性在这时慢慢的发芽了。
又两年过去了,嫂子的踏实肯干,诚实好学让她在这个家站稳了脚跟,手中也有了积蓄,但是至今没有孩子还是她心头的一个结。此时的她再也不会傻到去喝“得子汤”,但她又从没去过城市的医院看过病,于是来到我家,让我妈带她去正规的妇科检查一下。结果很快出来了,嫂子一切正常,大夫建议下次让男方来查一下。回家不知道嫂子怎么给我堂哥做的思想工作,两个人让我妈带着又去了一遍医院,检查结果出人意料,竟然男方是先天性的无精。这一结果对堂哥的影响,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对嫂子却是巨大的。不但有来自精神的,还有身体上的,这些是我在嫂子走后从我妈那里听到的。
查体结果出来后,治疗一两年,没有成效,堂哥就放弃了,慢慢的对嫂子也不如以前好了。这是嫂子有几次去找我妈哭诉,并且露出身上腿上的青紫瘀痕才知道的。面对这些赤裸裸的家暴,嫂子身边没有亲人,最亲的就是我们这些亲戚了,我妈几次三番找到大伯娘跟堂哥说这事,得到的是变本加厉的伤害。从此嫂子沉默寡言,我都几乎见不到她人,只是在听说一年秋收后把粮食卖了,钱给了我堂哥让他收好,把他的衣服分类放好,家里收拾干净后,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