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电话响了，是谁在这个时候跟你打电话，他不知道你正在讲一个优美的故事吗？

是的，他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也不会在意。

六月，有许多花已经凋谢了，有很多野花还开得遍地都是，不，是开满了山坡。

怎么，你经常去山坡，你没事到山坡上去干什么，那些又没有吃的，又没有睡的。

是，我经常去山坡，我想如果不下雨的话，我会在哪里睡上一整夜，不过，在贵州这个地方，老是下雨，好像是老天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老是流眼泪。

有一次，阳光很好，照在脸上，也照在屁股上（正午），很温暖，小三脸上流着汗，他用手一抹，随手将汗水擦在屁股上，屁股也湿了。不管了，他坐下来，躺下去，就睡着了，睡了午夜，小三应该是一个嗜睡的人，但是他醒了，在不该醒来的时候，因为，又有人哭了，天上下起了

雨。

你讲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啊，难道你不准备接电话吗？

“喂，你可以等我把故事讲完再打来吗？”

“什么故事？”

天空中下起了雨，下雨的天总是会让人心情不爽，小三心情很不好，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因为皇马输给了巴萨，输就输吧，又关他小三什么事，是啊，可是小三还是不爽，他学着那些那些人们说的粉丝儿一样，他把这种不爽表现了出来，其实他根本不会踢球，他不但不会踢球，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原来我以为他会吹牛逼，后来才发现，他连牛逼都不会吹，有一次，他说他的球踢比科比还要好，一场球可以得30分，这牛逼吹的实在没有什么水平，但那时我竟然信了，大概是因为我的脑袋被他踢过。

不过小三虽然不爽，他也不能怎么样，他还是安静地坐在车上，这车是一辆大巴车，如果从外表看，已经很破旧了，像是用收来的废品组装的，然后胡乱找些油漆刷上，再加上几个广告大字，譬如说“春光医院，专注不孕不育”之类。也算了拉了赞助了。车里还算整齐的安了十几个座椅，用床单布料做的套子套上，花花绿绿的，坐上去嘎吱嘎吱得响个不停，像是坐上一张弹簧床，不过幸好有安全带，不然肯定会在某个突然的下坡路上从车子的前窗飞出去，所以就算小三很安静，可是他还是动来动去，摇来摇去。

不仅小三是这样，在车上的人都是如此，他们像秋天稻田里的稻子一样，风一吹，摆来摆去，不过他们摆地很有节奏，好像排练好的舞蹈一样，不过似乎这种舞蹈并不优美，以致于有人不高兴了，不仅有人不高兴，而且有人再哭。

哭的人是一个女孩，大约20月上下的年纪，她穿t着一件白色的外套，是那种一尘不染的白，白里透着隐约的粉红，也许她还穿了件粉红色T桖，或者那原本就是一件衣服，只是在粉红T桖上套着一层白色的轻纱，而且他只穿了一条很短的牛仔短裤，是很短的哪一种，是那种将大腿露出一大截的裤子，以至于她的皮肤暴露在嘈杂的空气中，不过她的皮肤并不好，毛孔很大，小三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隔着一条车厢的走道，转过头就可以看得见，小三只看了两眼，他原本只准备看一眼的，可是他看了两眼，第一眼看到了这个女孩的脸，这个女孩虽然埋着头哭，但是当小三转过头来的时候，女孩正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手机，小三看的出，虽然这个女孩穿得像个少不经事的大小姐，可是长得并不好看，那应该是一张圆脸，但一定不是一个规则的圆，虽然一张圆脸不是一张好看的脸，但这张不规则的圆形的脸也实在不怎样。所以小三转过头去，准备看看窗外，窗还是下着雨，他还是心情不爽，所以他不由自主的朝旁边的女孩看了一眼，他有点担心女孩穿得这么少会不冷。

不过有人显然有人比他更担心，坐在女孩旁边的男孩子拿出了一件红色的外套，披在女孩的肩上，女孩好像并不领情，随着车子摆动，衣服掉了下去，女孩也没管了，男孩看着女孩，紧锁着眉头，将衣服捡起来，又给女孩披上。女孩哭得更厉害，好像男孩不该为她披衣服一样似得，她说：

“什么鬼地方，你家是什么鸟地方，这么穷，这是什么烂车，简直就是牛车，连牛车都不如，我再也不会跟你来这个地方了，我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跟你来这种地方，呜呜呜，，，，。”

男孩沉默，低头沉默，但他没有永远沉默，他还是说话了，但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没有一点男子的豪迈，他说：

“你以后不用来了，我会送你回去，送你回家”。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说的很肯定，仿佛没有商量。

男孩是一个农村人，当时在车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农村人，但有一个人不是，就坐在我另一边的女人，这个女人打扮得很时髦，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裙，白色的高跟鞋，虽然这这西部山区穿高更鞋显然不合适，但他那天穿了就是一双高跟鞋，而且还是那种很细的跟，她一直望着窗外，小三没有看到过她的脸，从小三上车来坐在她旁边的时候起，小三就没有看见过她的脸，虽然车子不停地摇晃，她都没有转过来，不管车厢里多么的吵，他都没有转过头来，所以小三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脸，确切地说，小三看不到的整张脸，只能看到三分之一，不过就算转过来，小三还是看不清楚，因为她还戴着墨镜，虽然下着雨，但是她还是戴着墨镜，小三侧过头看，见他左边的耳朵上带着一只银色的耳环，却显然不是银的，应该是比银更亮眼的颜色，一头如丝的头发，中间有些是染过的，染成淡淡的鹅黄，甚是好看，就那样随意地披在肩上，又随着车子抖动，她的身体也随着车子摆动，但小三能感觉到，他的那种摆动幅度比其他人要小，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个女人练过外家功夫，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身材很好，匀称有致，恰到好处。她仿佛与这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截然不同，与她旁边的小三比起来，小三实在土得掉渣，土得连牙齿都沾上了灰，头发上都抹了油。

所以这个女人一定不是农村人，如果她是农村人，也绝没有人看的出来。

但那个男孩一定是农村人，也许有些城里人也有他那样的气质，那个男孩的脸仿佛只有农村才长得出来，那张脸是一张憨厚的脸，方方正正的，却又不是规则的正方形，那张脸绝对比正方形好看得多，那应该是一张人们说的国字脸，但这张国字脸看起来是在很清秀，虽然他的皮肤黄的透黑，很显然是农活做得太多被太阳晒的，被汗水染的，他的头发很短，因此越发显得精神。她穿了一身牛仔，牛仔裤，牛仔的外套，连鞋子都是牛仔布做的，但肯定是那种街边卖的几十块一件的那种，而且洗的有些发白了。

他也转过头看着窗外，窗外下着雨，但他显然没有心情看风景，小三想，他一定紧锁着眉头思考着问题。

女孩还在哭，确切地说，是在抽泣，是间断地，按一定频率地用鼻子抽气发出的声音的抽泣，按小三的经验，这样的哭法，应该是即将哭完的兆头。

坐在前面的以为大妈转过头，看着他后面的一对年轻男女，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操着一口方言对着女孩说：

“姑娘，你是哪里的嘛，来我们这些地方不习惯吧，慢慢地就习惯了嘛，这个小伙子对不好是不是？”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孩，男孩继续看着窗外。大妈对男孩说：“你要对人家女娃儿好点嘛，你看，人家哭成浪个样子了嘛。”

大妈从她的粗布口袋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番薯，这应该是煮过的番薯，虽然是冷的，但小三还是闻到了番薯的问道，虽然这问道并不太浓，但小三的鼻子一向很好，所以老牛总是说他是狗鼻子。她将这个番薯递给女孩，说：“姑娘，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女孩还是埋着头抽泣，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但小三还是能听见，不仅小三能听见，坐在小三旁边那个戴着墨镜的女人也能听见，因为她说了一句“哭有什么用”，小三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他，依然只能看见他的三分之一的脸。

大妈对着女孩说：“这个小伙子对你不好没有关系嘛，好的男孩子多得事，嬢嬢可以跟你介绍嘛，我跟你说，我儿子就很好，对人好，听话，孝顺，最主要是能干，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

听到这话，小三差点笑喷出口水，他强忍着，但还是发出了“噗嗤”的声音，不仅他如此，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也一样。

大妈认真的说着她的儿子，说她儿子如何听话，如何勤劳，女孩依然埋着头，男孩依然看着窗外，窗外的雨好像不那么大了，但仍在飘着细而柔的雨丝，轻轻地落在窗户的玻璃上，男孩用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圆，一个不规则的圆，就像一只眼睛，看着这个朦胧的世界，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

男孩用袖子擦拭了眼睛，女孩当然没有看见，她依然埋着头，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男孩又将快要滑落的外套给女孩披好，对女孩说：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不小心闯进了你的世界，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快乐”。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她将头埋得更深了。

男孩也不再说话，拿番薯的大妈收起了手中的番薯，装进了口袋，这或许是她今天的中午饭，而中午的时间还没有到，她转过身去，也不再说话。突然间，整个车厢安静了，所有人都在座位上安静的坐着，或许他们在思考这对冤家的事情，他会或许会觉得是男孩把城里的女孩骗到了乡下，又或许是在想女孩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的人，怎么会跑来这个地方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但他们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

带墨镜的女人还是看着窗外，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小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因为没有人和他说，所以他是最安静的一个，所以他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其实在这个车厢里睡觉是非常困难的，但他可能有些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可能已过了半个小时，小三睁开眼睛，一束光从窗外照进来，有些刺眼，太阳已经出来了，窗外散着袅袅白雾，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冉冉上升，远处的公路也已被雾气笼罩，车子往雾中开去，但始终走不到那迷雾笼罩的地方。

虽然被雾罩着，但已经到了平坦的区域，车子不再颠簸，车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睡着了，我转过头去看吵架的那对情侣，正好看到男孩柔软的目光，他看着旁边的女孩，女孩已经睡着了，倚在男孩的肩膀上，睡得很安稳，男孩看着她，脸上没有波澜。

小三又将头转到另一边，戴墨镜的女人却正在看着他，不，她已经将墨镜摘了，一双水墨色的眼睛正在瞧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女人却笑了，她不仅笑了，而且还笑着说：“你好！”

小三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这一次小三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不得不说，那是一张很美丽的脸，如春风般轻柔，如秋水般荡漾，却也是一张不规则的脸，不是规则的圆，也不是规则的方形，是那种方中有圆，圆中有方的不规则，不规则的恰到好处。小三原本以为一定是她的脸长得不好看，或者脸上一定长满了痘痘，难以视人所以才戴着墨镜，却不没想到是这般不规则。

她和小三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小三得知，她是一所乡村中学的老师，名字叫做罗娟。

罗老师问小三：“你一定是第一次坐这趟车吧”？

小三说：“你怎么知道”？

罗老师说：“看得出来”。

小三说：“那么你经常坐吗？但你不想经常坐这种车的人”。

罗老师说：“我每个月坐不下5次”。

小三不太相信，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罗老师说：“这个车厢里，每天都会发生故事，每次坐这趟车，都会有故事发生”。

小三说：“怪不得你知道我是第一次坐”。小三笑了笑，继续说到：“你为什么老是戴着墨镜呢，尤其是在下雨的时候”。

罗老师说：“我只是不想别人看见我的眼睛”。

小三说：“可是你的眼睛很漂亮”，小三当然说得是实话。

罗老师没说什么，小三想，这个罗老师一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说不定她的故事也发生在这个车厢里。一个人的眼睛就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只要能看到一个人的眼睛，多多少少就知道一个人想了些什么，即使不知道，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情，可是罗老师为什么不想别人看见他的眼睛，难道她的眼睛里面装了什么？

小三没有问，也不该问，一个人若不想说出心里的想法，问了也没有用。

车子渐渐驶入了城市，城市的高楼矗立在公路的两旁，到处都是建筑工地，时而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喧嚣着，吵闹着。车子驶过一条街，又转过一条街，经过繁华的商业区，再转过几条车辆稀少的道路，才慢慢地驶入了车站，那时一个破落不堪的车站，就像这车一样，根本不想合法运营的。还没有等汽车停稳，车上的人已经匆匆忙忙的收拾着行李准备下车，等车门开了，他们都迫不及待地冲下车去，小三和罗老师在车站外的道了别，罗老师自己去打车了，他们要去不同的方向，车站外的人也很少，只有三三两两赶车的人，路边连出租车都没有一辆，在离车站200米的地方，有一个公交车站牌，小三走过去，看了看站牌上的公交车路牌，只有一路109路公交车到这里，这里就是终点站，小三就在这里等公交车，看样子这公交车一时半会来不会来。

车上的那对情侣也在等公交车，他们就站在小三的不远处，连他们说的话小三都听得见，男孩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我还要回去，晚了就没有车了”，女孩原本低着头，听到这话突然将头抬起来看了看男孩，又低下头去，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很厉害。男孩看着哭泣的女孩，拉起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从小三的视角看过去，看到男孩的脸，那张脸，充满了深情和绝望。女孩紧紧地抱着男孩，用力的抱着，哭得越发厉害，男孩想挣脱，女孩抱着不放，男孩就这样让女孩抱着，女孩哭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几分钟过去了，女孩还在哭，男孩用手掰开女孩的手，女孩又拉着男孩的手，男孩挣脱了，然后转身，离去，走进车站，消失了。女孩在原地哭，哭得天昏地暗，过了一会，车来了，我上了车，女孩也上了车。我们都坐在座位上，有人在聊天，女孩沉默，小三也沉默。女孩在中途下了车，小三看着他下了车，也许她到站了，但小三还没有到。

小三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孩，不过小三后来又遇到了罗老师，他们还成为了朋友。

数年后，罗老师又一次问小三还记不记得车上的那对情侣，小三说记得，罗老师说：“他们又在一起了，还生了个娃，很可爱的娃，长得一张好看的脸，不那种规则的圆脸，也不是那种规则的方脸”。

你的故事讲完了吗？

讲完了。

你这个故事一点都不精彩。

“喂，老牛，你有什么事情，我的故事讲完了”小三对着电话。

等等，你说这孩子是谁的孩子啊。

小三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