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年底,洛城处处花灯灿然,天冷的怕人,庭前几颗万年青仍是颜色清翠,让人看的舒服。春节将至,花草生意并不怎么好,贺沁衣伏在书案上看书,裹着银缎窄腰的袍子,一块狐毛的坎肩白的松软。
屋子里静的很,只听铜壶里煮着雪梨的咕咕声,向瑞兽暖炉里撒了一把橘皮,一阵果木的清香混合着雪梨的香甜充斥着整个房间,千棠又坐回靠窗的位置绣着香囊,鬓边一支点翠流苏簪碎碎在她眼角边投下几点光影。两人都未说话,不知多久听得簌簌的落雪声,千棠才道:“多少年都未下过雪,今年倒是一场大雪。”手上的活儿却也没停下。沁衣打了个哈欠,放下书,推开窗突来的雪光有些刺眼,她侧头看向千棠:“瑞雪兆丰年,看来开年我们的生意会很好了。”
千棠含着笑“那你说这个香囊用什么好?”贺沁衣拢了拢衣领:“昨年生意不好做,牡丹是富贵之花,用牡丹吧。”
“等会咱们出去逛逛吧。”千棠咬断彩线,收了针。
“好,不过还是先让门外的贵客进来吧。”沁衣道。
“你倒很厉害,也不愧奴家找到你。”随着一声笑,女子便出现在书案边的梨木雕花椅上。一身水色留仙裙拖迤在地,青丝如瀑垂至腰间,杏目含着丝丝水意,说不出她有多美,只是说话便使人有些腿脚酥软。“不知姑娘何事?”千棠抬头看了她一眼,将香囊放下。“你却不问奴家是谁?”女子唇边绽开笑意,明媚的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姑娘愿意便说,若不方便我们也不会问。”千棠望向窗外,万年青在一片雪白之下翠的好看。“都是陈年的事,又有什么不方便的。世人都唤奴家妲己。”女子垂首低笑。
“是商纣王的妲己么?”千棠撇去茶上浮沫,低敛着神色。
“若后世没有人再叫这个名字,那么大概只有奴家了。”妲己眉眼盈盈。
“但是按史书所说,你早已被武王诛杀。”沁衣眼中凝着一片冷光,面前这个女子气息飘忽不定,也看不清本体,让她觉得有些危险。“姑娘何必这般,奴家并没有恶意。倒是姑娘的白狐坎肩,让奴家看的心里害怕。”妲己碧色的瞳仁转到眼角斜睇着沁衣,带了点调侃的神色。
“你倒风趣,不像书上写的那样讨厌。”沁衣合上窗看向她,眼中有静默的微笑,“天冷,不知你吃不吃雪梨汤?”妲己一愣继而微笑:“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问奴家这种话了。”
“冬日干燥,雪梨润泽,煎汤最好不过。”沁衣盛了一碗递给她:“小心烫。”碗是玉制,衬得汤色清亮干净。“多谢了。”妲己接过,她虽不惧温度,仍是小口饮着,目光定定投向碗中。“奴家进宫第一年冬天装着犯了风疾,是他亲手熬了雪梨汤给我喝。”
“帝辛么?”沁衣看向她,这个书中心狠手辣的玉面妖姬此时鼻尖微微泛红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玉碗。
“是。”妲己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似乎回忆起了昔年。“我若猜的不错,你这次来找我,大概也是为了他罢。”沁衣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甜汤,面前飘起的乳白色的烟雾。
“你很聪明。”妲己看向她,嘴角带了苦涩的笑意。“奴家的气数已撑不了多久,子受是一定要找到的。”
“那么,说说你的事罢。”贺沁衣拈起一块方糕,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在那时候,奴家九尾原身有自己的名字,叫作寻月。”妲己放下玉碗,望着还在翻腾着甜香的铜壶出神。沁衣撑着脸听着,而千棠此时取了几盒香料出来,坐在一旁细细配起香囊的里子来。
两人一狐,一尊暖炉,一壶雪梨汤,外面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