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爱花，尤其是百合。每到百合的季节，总是喜欢买上一两枝，插在花瓶里，看着也是一番欢欣。

夜风轻轻将心提起，我面对镜子，母亲在我身后，帮我吹头发。那天她突然要帮我吹头，我轻轻笑了，把吹风筒递给她。她也笑着接过，插上电源，细细地吹起我的头发。她一边吹，一边用手将我杂乱的短发理顺，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如百合的绽放，静静的。我对她说：很久没有给我吹过头发了。是的，我的宝贝长大了，不再要我来照顾了。她说着，语气里有一点感慨与欣慰。我从镜子里看着她的脸庞，依旧是那么和蔼，那么温柔，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美好而恬淡。难得，两个人在夜色里闲聊起来，她讲起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回忆起童年她与我携手漫游的时光，岁月仿佛倒流回那些日子，身旁的百合开得仍好，淡淡散着芳香。

又是个温和的午后，我坐在桌前，盯着那株百合发呆。心里很是懊悔，为什么当时不能细心点，就不至于现在难堪的情形了。我越想越难过，眼泪噼里啪啦打在桌上，对自己的过错无比怨恨，甚至想破口大骂自己一顿。一整个下午，我都静静地坐着，眼前是被泪水模糊的百合，它在风中摇曳着，和我的心一起晃啊晃的。

过了很久，太阳落下来了，母亲回来了，她看着我面前成堆的纸巾，轻轻摸摸我的头，坐下来，用她平静的眸子望着我，我渐渐平静下来，纠结的内心慢慢被理清，我还看见百合花在那儿，迎着夕阳绽放。母亲也看向那枝百合，浅浅地笑着，与我讲起她考砸的事：当时你外公，满院子追着我跑

我听完，哈哈大笑，原来母亲也有这样顽皮的时候。不知不觉，夜色将天幕笼罩，我的肚子唱起空城计，母亲起身，走向厨房。那一瞬，她带出一阵香来，淡雅而芬芳，我吸吸鼻子，露出一个微笑，不知是不远处的花香，还是母爱香？

夕阳下，我像从镜子里端详母亲一样端详着花瓶里的花，它在余晖中微微低着头，开得不卑不亢，雪白的花瓣在金光下披上薄纱，稍卷，花蕊惬意地偏着头，显得轻松而自在，优雅而美丽。

花瓶换了又换，百合还是百合，日子过了又过，母亲还是母亲，她们的眉宇间，有一份相同的宁静，相同的温柔。

然而，11岁那年，从医院回到家的妈妈躺在家里的木板床上，不舍的拽着我的手永远闭上了眼睛。身旁的姑姑紧紧抱着我，哭着说：嫂子，你真是狠心啊！清儿这么小，你就让她没了吗？

姑姑曾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以外最疼我的人，因为姑父在镇上的工厂当工人，他们家环境比我家好太多，每到周末姑姑就会接我去他家和表弟小虎一起玩。

在他们家，我总能吃到没吃过的零食，有时忍不住想我怎么不是姑姑的女儿呢？妈妈去世后不久，爸爸要外出打工，这些年为了给妈妈治病，家里欠下了大笔的债，姥姥家在外省，爷爷奶奶去世的早，不得已，爸爸将我托付给姑姑照顾。

被姑姑接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姑父不在家。那天，姑姑给我交代了许多今后注意的事，

比如不能欺负表弟小虎，凡事要让着弟弟，在家要勤快些，学会抢着干扫地洗碗等家务活，姑父在家不能大声吵闹，要努力学习，不要在学校惹事，给大人添麻烦等等。

那天晚上，姑姑严肃的神情，让我一夜之间长大，也懂得了什么是寄人篱下。后来我才知道，姑姑之所以要跟我交代这么多，是因为姑父并不欢迎我。

姑姑是家庭主妇，家里开销用度都是姑父挣来的。这个家姑姑没有话语权，一切都是姑父说了算。为了接纳我，她苦苦哀求了三天

姑父才点头应允，姑父在家话不多，可只要他一回家，屋子里的气氛就会变得不一样。姑姑像个小媳妇一样迎上去端茶递水，姑父像个大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吃饭时，他开始数落姑姑，菜烧咸了，这个月开支高了，小虎成绩怎么又下降了，每每此时，姑姑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语。

在姑姑家的那几年我过得十分压抑，为了不让姑父嫌弃我，他在家的时候，我都不敢放开肚皮吃饭，吃完饭我得抢着干活，洗碗、

扫地等都是我要做的。干完这些活，我才能做作业。到了周末，我要早早起来准备一家人的早餐，不仅如此，我还得常常忍受来自表弟小虎的欺辱。由于姑父对小虎非常溺爱

导致小我一岁的他性格非常跋扈，我们两个读一个学校，他向他的同学介绍说我是赖克，赖在他们家不走的客人。

小虎成绩不好，姑姑让我给她辅导，可他总是让我帮他写作业，我不答应，他就各种使阴招害我。比如他趁大人不注意故意撞倒我

接着他哇哇大叫说我打他。

一次，因为他的精湛演技，我被姑父用扫帚打了一顿。从头到尾，姑姑只是在一旁不停地说：别打了，却不敢上前阻拦。事后，我哭着给爸爸打电话，让他把我接回家，爸爸问我是不是在姑姑家住着不开心？我又不敢说实话了，只说是因为想他了，后来姑姑流着泪搂着我说：清儿啊，让你受委屈了，都怪姑姑没本事，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听姑姑这么说，我心里也不好受，边用手帮他擦泪一边说：姑姑，我错了，我保证今后不再给你添麻烦。

好不容易熬到小学毕业，到了初中，我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住校。

初二时，爸爸再婚了。后妈是爸爸在外面打工时认识的离异女，还带着个儿子，他们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爸爸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一降再降，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姑姑说了，周末去她那儿，她帮你多准备点好吃的

让你带到学校补贴一下生活。

起初，我宁肯每天啃馒头也不愿意去姑姑家

姑姑见我不去，总是自责地说：你是不是还在怪你姑父呀？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姑姑没本事，我没工作，你姑父一个人养家压力大。

见姑姑这么说，我不忍辜负他的好意只得答应以后周末都去她那儿。再去姑姑家，最初基本没看见姑父回家。姑姑说他辞去了工作

下海做了包工头，在市里揽了很多工程，非常忙！如今家里基本就姑姑带着表弟生活，上初一的表弟沉迷游戏，姑姑也拿他没办法

而姑父一个月只回来一两次，姑姑家的经济条件好了许多，在镇上新建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还购置了全套自动化的家用电器。听姑姑说他们在市里还买了房子，等表弟到市里上初中的时候，他们全家都会搬过去。

一次周六我放学了去姑姑家，却遇到了姑父，和两年前相比，姑父对我的态度热情多了。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小清来了！

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的让我多吃一点，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第二个周末，我再去姑姑家时，又遇到了姑父。见姑父一连两个星期都回家，姑姑很开心，那天做了许多菜，以前滴酒不沾的姑父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那天姑父喝了点酒后话变得多了起来。他拉着我不停地说着自己如今生意做得有多大，还说可以让我爸爸回来跟他干，保准让我们家的日子也奔小康。

姑姑在一旁想附和两句，可姑父却根本不搭理她，我用眼神向姑姑求援，想要起身离开

可姑姑却示意我继续喝，姑姑和表弟吃完饭早就溜出去上网了，我只得硬着头皮听姑父的创业史。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睡在二楼的客房里。临睡前，姑姑来到我的房间说：清儿，你以后要多来，你看你姑父多高兴啊！他今天在家说的这个话呀，比过去一年说的还多！你听到了吧？他还说，想起以前打你的事情就后悔了呢！

姑姑絮絮叨叨的又跟我说了半天，直到我累得眼皮子打架她才离开。

半夜里，我隐约听见房门开了，可我睁开眼

开了灯又没发现什么，我以为是表弟上网回来了转身又睡着了，谁知道过了会儿，我发现有双手伸进了我的被窝，我吓得大叫起来，这时，对方用手把我的嘴捂住说：别叫！是姑父。

那一刻，我吓得全身发抖，用力挣扎着姑父也许是害怕了，他松了手。这时候，我拼了全身的力气将床头灯打倒在地，睡在隔壁的姑姑听到响动，马上赶了过来，这时姑父已经从我身边跳开，刚到房门口就遇到姑姑，姑姑一脸诧异地问姑父：你怎么在这儿？

姑父慌张地说：我在卫生间，听到小青呼叫就过来看看。随后他又说：既然小青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姑父走后，我蜷缩在床头瑟瑟发抖。姑姑过来抱着我说:没事没事，你肯定是做噩梦了。

我从姑姑的怀里挣脱开，流着泪说：姑姑是姑父！刚才是姑父在我……

不许胡说！没想到姑姑一脸正色地呵斥我。

我还想辩驳，她打断我说：你刚刚就是被噩梦吓醒了，赶紧睡，别闹了！你姑父明早还要上工地，不要吵他睡觉。

14岁的我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为什么姑姑不相信我？姑父究竟干了什么，他脸上写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姑姑不相信她看见的一幕？

那天，我坐在床上流泪到天亮。清晨，我听见姑父起来洗漱的声音，我把房门锁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出，直到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

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姑父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后，我穿好衣服，简单洗漱后准备离开这个家。这时，听到响动的姑姑来到客厅，她拿出200元钱硬要塞给我说：女孩子大了要注意名声！有些话不要乱说，特别是不能对你爸爸说。

我死活不肯要，姑姑也无可奈何。那天我出门时，姑姑又哭了，她说：清儿，姑姑是个苦命的女人，有些事你不要怪姑姑，今后长大了你就会懂得我的难处了。

我没办法理解，只是发誓再也不会踏入姑姑家的门槛了。

此后，姑姑也再没有邀请我去他家。偶尔

她会带着各种食物来学校看我，还经常塞钱给我，我本来对她还有怨言，可她毕竟是我亲姑姑，而且这些年对我照顾有加，我也拉不下脸面。

我读初三的时候，爸爸和后妈回家了。爸爸说是姑姑邀请他们回来的。说姑父答应让他们去他的公司打工，我得知后极力反对，可他们哪里会听我的话？！

后来，爸爸和后妈都加入了姑父的施工队，我们一家和姑姑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逢年过节少不了要走动。每每此时我都极力避免再次见到姑父。

过年时，爸爸准备了许多贵重的礼品要我一起去姑姑家拜年，我谎称要学习坚决不去，为此，爸爸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初中毕业时，尽管我成绩优异，但考虑到家里的经济环境我放弃了读高中，选择报考南京的一所卫校，这是一所中专学校有一年和三年制，五年制。我读的是三年制，不为别的，只因为三年后就可以出来赚钱，再也不想因为钱而受制于人。

我到南京读书的第二年，姑父的事业取得了很大的发展。他从包工头做成了建筑公司的老板。

毕业前夕，姑姑也来到了南京。原来姑父把生意做到了南京，表弟由于高考没考取，上了南京一所国际学校，姑姑也跟着过来了。姑姑拉着我的手，让我去她家吃饭，我拒绝了，不久父亲也来到南京了，他所在的工程队辗转到南京。

中专毕业后，由于学历低，我的工作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只得在一家小药店做营业员。于是，为了将来的职业发展，我又开始上护理专业的大专院校，生活过得异常辛苦。

一天，我在药店上班，姑姑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原来，她见我一直不去她家，就找爸爸要来我的工作地址，找了过来。尽管日子过好了，可姑姑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穿的还是几年前的旧衣服。见到我就絮絮叨叨地问我为什么不去他们家，她还让我辞掉现在的工作去姑父的公司帮忙，我真不知道姑姑是怎么想的！有些事她可能忘了，但我永远不会忘。我婉拒了她的好意，她小声地说：你不去上班，也得去看看你爸他们呀！都在一个城市，离得又不是很远，不去看看也不是那回事。我在这儿等你，下班后

咱们一起过去吃个饭好了。

我拗不过姑姑，只得心不在焉地熬到下班

和她一起来到姑父的公司。

姑父一见我，热情地拍着我的肩膀，小清来了呀！刚好我要请一个大老板吃饭，都跟我一起去吧？那么多菜吃不完，太浪费了！

我刚想推辞，姑姑就激动地连连应着：好好好！清儿，快去叫你爸换身衣服一起来。

姑父和我交代，这次要宴请的冯老板是自己要供的大客户。冯老板已经是南京多家施工单位的项目负责人，若打通他这关，承接下他手下的一两个单独的项目就够姑父的公司

造化好一阵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哄得冯老板尽兴！

听姑父这样交代，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声追问姑父：什么叫哄得冯老板尽兴？姑父假笑了两声，忙打着哈哈，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我这大老粗，可比不上你这文化人会用词啊，要不也不能叫你来给我撑场子不是？

我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一会儿一定要留心，少说话，多吃菜。

富丽堂皇的酒店包间里，冯老板姗姗来迟，姑父一边起身探监的给他引到上座坐下，一边暗暗给我递眼色谄媚地向房老板介绍：这是我们家的高材生小清，刚毕业一时找不到工作，来我这儿看看，我寻思着男女搭配

干活不累，这吃饭也得这样才得劲嘛！

我只好扯着脸和冯老板打招呼，他快速上下扫视了我一番后才斜着一边嘴角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我一阵尴尬，但冯老板的目光

几乎是黏在我的身上，就像粘上一块撕不掉的面具一般让我难受不已。我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佛浑身被蚂蚁爬过一样不舒服。我本能地想夺门而出，哪知姑父却搭着我的肩膀，说笑间就把我推搡到了冯老板和他之间的座位上坐下，我尴尬的手心都出汗了，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块木头。

饭桌上，姑父对冯老板不遗余力地全方位吹捧让我食不下咽。虽然耳边听得两人谈笑风生，但冯老板时不时撇过来的目光让我有一种如芒在刺的感觉。见我不主动说话，姑父使着眼色催促着我给冯老板敬酒，我推脱不掉，只能假意抿了几口，然后借口上厕所走了出去。

笔架山的包厢门缝里传来姑父谄媚的声音：这小地方出来的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改天我多带她过来几次给您赔罪。

这次之后，姑姑几次给我打电话，问我下班后有没有时间过去吃个饭。想起上次做饭桌女郎的不快经历，我连连拒绝。没想到，姑姑竟忽然跑到我上班的店里和店长请假说我家有急事，我以为爸爸出事了，吓得急忙跟在姑姑后面往公司赶。我爸前些年为了早日还清妈妈看病欠下的债四处拼命打工挣钱，

身体早就累垮了。是姑姑的苦苦哀求，才让姑父同意爸爸来他的工地上看仓库，虽然住宿条件差了点，但几乎是没什么劳动量，算得上是最适合我爸的工作了。

如今爸爸再婚，我妈带着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弟弟生活，学费全仰仗着爸爸。如果爸爸出事了，我不敢想象这个家还能不能撑得住。

赶到公司才发现爸爸根本没事，姑父一脸为难地请求我，要我和他一起去赴一个饭局，说他已经在冯老板那里公关了几个月了，就差最后这一步签合同了，他看冯老板几次在饭桌上问我的情况，就想请我过去帮忙应付几下，签了合同分给我一个点的提成。可我想走，姑姑赶紧拉住我劝：傻清儿，这个合同下来能挣个百十万呢！这个点的提成够你一两年的工资了！你就当给自己找个兼职，吃吃喝喝的就把钱给挣了，不比你起早贪黑上班强呀！

我不说话，姑姑压低声音：你爸既当爹又当妈的把你拉扯大不容易，现在身体也不好，你不说多挣点钱让他安享晚年，还让他风里雨里的去外面挣钱你忍心吗？

面对生活，穷人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想到爸爸40几岁就全白的头发和驼背，我咬着牙答应了。

饭后，姑父对剔着牙的冯老板提出去KTV唱歌的邀请，我寻思着自己已经喝了不少酒，就借口自己不会唱歌不去扫兴了，姑父瞪着眼睛呵斥我：不会唱！你会不会听？然后又压低声音警告我：难得冯老板肯赏脸，你可别给我关键时候掉链子啊！别忘了哪个点。

凡是有了第一次的妥协，就容易一卸到底

不字卡在喉咙半晌，我还是发不出音。

灯光闪烁的KTV里，我被迫和冯老板唱了几首男女混唱的情歌。看着冯老板不经意地越靠越近，我感到一阵阵反胃，等头晕眼花来临时，我才惊觉，刚才喝着没什么感觉的果酒后劲这么大！本来我盘算着唱几首歌就找个借口提前溜掉的，可现在别说手脚发软的

走不了，就是说话都觉得自己舌头发麻，发不出完整的音调。

当姑父半扶半托的把我送到酒店的时候我心里警铃大作，却没有办法大声呼救。以前听人说喝醉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今自己真正醉一场才明白那大多是想借醉酒来大撒酒疯的厥词。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夜是多么的疼痛和漫长，黑黝黝的夜里，耳边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只凶残的野兽把我对生活所有的希冀啃食殆尽。

当姑姑带着淤青的一边眼圈和给我拿的新的换洗衣物进来时，我的世界瞬间失去一切的影像声色。姑姑，她是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吗？我怎么这么蠢！还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以外最疼爱我的女人！

姑姑叹口气，沉默着打来热水帮我擦拭身体

我能感觉到她双手微微颤抖，半晌她才讪讪地解释：清儿，我，我也是刚知道你昨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要怨要恨就怨恨姑姑吧，是姑没本事，管不了你姑父，他在冯老板那儿砸了不少钱，为了让冯老板签下合同

头脑一热就…，这天杀的冯某某，也真是仗着有钱有势把人不当人，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吃这个亏的，我昨天和你姑父大打了一架，给你要来了10万块做补偿。沉默片刻后，才抹眼泪语重心长的说：清儿啊，你才19岁，这人生的才算刚刚开始走，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啊！万一这事传扬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以后还怎么嫁人？谁还敢娶你？你成不了家，你爸老了靠谁？听姑姑的话，过了今晚你就忘了这件事，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尤其是你爸，咱回去养好身体，以后该干啥就照样干啥，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如今您已经这样了，再怎么闹腾

都回不到从前了，别说以后了，就是现在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报警，人家冯老板有权有势的，最后又能拿他怎么办？他出来后能放过你？就算这些你都不怕，可你想过没有？干啥行当都有行规的，你今天把这个篓子捅出去，他被抓了，可事情传扬开来，谁还敢让你姑父接项目？他没了这条路，咱们两大家子吃喝拉撒到哪里去挣？不管为了为了什么目的，这事就只能这么算了，拿了钱对谁都好。

我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忍受。如果妈妈还在，如果当初我能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妈，我好想你，我可以去找你了吗？可是，我们都走了，爸爸怎么办呢？

告诉爸爸真相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亲情到最后都是一样的凉薄，那从今以后，我就当自己是一个孤儿。爸通红着眼听我讲完，几次抬手想擦拭我的眼泪，却始终没递到跟前，最后攥紧双拳发狠叹息着：清儿，是爸没本事害了你，如果爸不在

你妈走后再找人，你也不会被我这样拖累。

爸虽然穷，但绝不会穷到卖女儿。你放心

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冯老板和姑父相继被抓，姑姑和表弟失去了经济来源，公司也很快乱了套。拿不到工资的工人们成天蹲守在姑姑家门前讨薪，可因为是做工程有多方欠账关系，姑姑从没有去过公司，捋不顺这个关系，不得已只能匆忙

卖掉南京的房子和表弟一起搬回乡下。

表弟怨恨我让他家生活乱了套，恶狠狠地跑到我家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个稀巴烂，并在村里四处散布谣言说我为了钱勾引有钱人，甚至连自己的亲姑父都不放过，被姑父训斥后竟设局陷害他，趁机卷了公司的钱跑了，村里的人再看到我们家里的人时，总是如躲避瘟神，偶尔还会有一两个人用一种高傲的姿态在过我家时呸的一声，狠狠地在我面前吐口唾沫，恨恨地骂句不要脸晦气

才跺着脚离开。

后来姑姑在上遇到我们也远远地绕开，偶尔绕不开时，她就扭过头去假装寻找东西或找人拉扯几句，见姑姑都这样，村里不明真相的人更是不遗余力地唾弃我。在全村的排挤孤立下，爸爸决定卖房搬家，这回咱也去当把城里人去，爸爸故作轻松地打趣，我忍不住看看后妈的脸色，她看看弟弟，在弟弟的眼神示意下，高声嘟囔了句：以后你工作出息了，可得多帮衬你弟一点。

我们一家四口人，在陌生的城市里，像牢牢拧在一起的麻花，劲往一处使，力往一处撒

在居无定所的城市里靠着自己的一拳一脚慢慢扎下根来。

如今，我已是一家三甲医院的护士长，弟弟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家乡的一切

和昨日的不堪一样，被我们齐心协力地斩断。却不曾想，命运兜兜转转，让我在病房里遇到了干瘦憔悴的姑姑，原来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表弟习惯了好吃懒做，做任何工作都没超过三个月，半辈子都没挣过一分钱的姑姑四处打零工挣钱养家，身体都熬垮了。好不容易熬到姑父出狱，姑父却第一时间和她离婚，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拼尽全力养护的表弟，婚后因为新媳妇嫌弃她三天两头生病，索性把她送到医院就不管了，她只能继续边打零工边给自己看病。没想到，这一次竟住到了我工作的医院。

清儿啊，这么多年你还恨着我吗？我当时是真的为了你好呀！姑姑蜷缩着身体伸长脖子拽着我的袖子解释，浑然不顾身旁众人探究的目光。

这位患者，你认错人了，现在我正在查房，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微笑，点头转身，继续查看旁边病床的情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记住了所有她小心翼翼对我的好，也记得她一次次的冷眼旁观

看着我受辱，在每次看似关心的言语下她都暗暗地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亲情之所以可贵

不是因为生理上血缘关系的羁绊，而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雨都坚定地站在你身后的坚持和依靠。是因为你好，所以我更好地开心和欣慰，是权衡利弊之后的不舍弃，更是疲惫生活中闪耀的最后一点光。而她留给我的

只是披着亲情的外衣，索取回报的一轮投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