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的文章，希望有一个地疯狂码字的方去发表它，那是夜里拿着山寨机疯狂码字的青春啊。

（一）

今天是约好了见面的日子。

（二）

狂风暴雨夜。

又一次的争吵，叶落脸上带着淤青，浸溺在雨中。身上的睡衣已经湿透了，冷冷的黏在身上假装亲热。

第几次了呢？

叶落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这次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叶落一直往前走，从熟悉的街到陌生的巷，一直到脱力晕倒在冷雨的夜。

（三）

叶落睁开眼睛入目是刺眼的白，窗外穿透进来的阳光被全白的墙壁悉数反射，下意识的拿手肘遮住自己的双眼。

这是哪？

叶落从床上走了下来，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踩到过长的裤腿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脸上的淤青和地面再一次接触，亲密的碾过。

疼。

叶落撑着身子站起来，双手拽住裤腿往上拉，露出一截脚踝。这样就不会踩到了，叶落几乎同手同脚的往房间门走过去，没走两步，门就被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小鬼，醒了啊。”

叶落点点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道谢吗？

“醒了就赶紧滚回去。”眼前的人很不耐的说了一句，走到床边动手拆起了被套。

“我不知道。”叶落卷着衣角，“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忙着拆被套的人身形停了一下，又继续忙着手里的动作：“别告诉我你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

“我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叶落走过去想要帮他一起拆床单，却被他打掉了伸出来的手。

“幼稚。”他手里一抖，将整个被套抽了出来，将被套搭在手臂上随手将被单也抽走，离开了房间。

叶落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想再回去那里，自己应该去哪里呢。

有轻微的洗衣机发动的声音穿过没有关好的门洞透进来。

他又走了进来，看着叶落：“你家的地址，我把你送回去。”

“不要。”叶落别过头拒绝了他的要求，“你一定要把我送走的话你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把我扔在那里，去哪里都不要回去。”。

“随便吗？荒郊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也没事吗？”

“没事。”

“有野兽会吃掉你也没事吗？”

“没事！”

“哦，幼稚的小鬼。”他俯视着叶落，嘴角带着嘲讽的弧度。

“我才不是幼稚的小鬼！”叶落瞪着眼前的人，手紧紧的握成拳，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哦，那就是蠢蛋。”他不变的语气，“易怒的都是幼稚，只有幼稚的人才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叶落不说话。

“愚蠢的人才会像你这样不顾一切的逃离家。”他转身打算走，“有吃有住的地方都想着逃离只能说你之前的生活过的太美好了，导致你幼稚成现在这个样子。”

“出来吧，我觉得我要带你体验一些东西。”他按着门框这样说了一句。

“你有病吗！”叶落同手同脚的走出门，被他用一个纸袋砸在了胸口。

“换上衣服。还有。”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出门的样子，“告诉我你父母的电话号码，有必要知会一声，毕竟可能需要一段挺长的时间。”

“我不记得了。”叶落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的行踪。

“幼稚而又愚蠢的小鬼。”他对着落地镜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拐带儿童罪可足够让我身败名裂，我劝你还是说比较好，我能保证在我把你扔出去之前没人能带的走你。”

叶落犹豫了一会，报出了一串数字。

拨通。

“我觉得你应该成熟一点，至少比起现在。”他挂断电话以后这样说。

（四）

叶落坐在他的车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叶落觉得有点难受，先开口：“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陈西平。”他摁灭手里的烟，油门好像又往下了一些。

“嗯，我叫叶落。”叶落介绍了自己，希望能得到什么回应。

“哦。”陈西平随口应了一声，又无话。

“我们要去哪里？”叶落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长大的地方。”陈西平的表情有些黯淡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

叶落把头转向窗外，不再问话。

呀，只有风声了啊。

（五）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郊区，一所很破旧的孤儿院。

这里是陈西平长大的地方？他是孤儿吗？叶落心里有很多冒出来的疑问。

推开孤儿院的大门，狭小空地上有很多不同年纪的小孩子在玩耍。有的蹲成一排目送着一大群蚂蚁搬运一只肥硕的虫子，有的拿着一根树棍在挖着缝隙里长出的野草，或者干干脆脆坐在旁边矮矮的石阶上就这么仰头看着天空里云卷云舒。

叶落也把头仰起来看着天空，郊区的空气比市中心好很多，天空也还是梦里曾见过的蓝天。

叶落和陈西平走进了玩耍的孩子中间，孩子们都看着他们，有陌生人来了。

但是那个陌生人只有叶落一个。

孩子们看见陈西平都一窝蜂的拥上去，灰扑扑的脸上带着足够穿越阴霾的笑容。

孩子们围着陈西平，一个劲的笑闹，陈西平的脸上也带着和他们一样的笑容。

还以为他永远是满脸的嘲讽。

叶落也在笑，也许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吧。

从旁边破旧的房舍里走出一个人，锈蚀的房门被打开发出刺耳的尖叫，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那个走出来的人影。

“西平又来看孩子们了啊。”走出来的人头发花白，一脸慈祥的看着陈西平。

“院长。”陈西平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看着走出来的院长，叫了一声，“有点想孩子们了，顺便给你带了个小工。”

叶落觉得那个小工大概说的就是自己了。

院长将孩子从陈西平怀里抱了过来，看了看陈西平所说的小工。

那个少年眼角眉梢都带着阴郁，站在阳光里拖出的阴影像是吞噬了整个白天。

“这孩子…”院长看着叶落想要说些什么。

“在这里放段时间吧。”陈西平回应着院长，“这孩子就像那个年纪的我，我被救赎了，他也应该的。”

“哎。”院长叹了口气，走近叶落，带着慈祥的笑容，“孩子，看来你要待在这里一段时间了。”院长伸手想要摸叶落的头，被叶落躲开了。院长的手尴尬的举着，院长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

“我不要呆在这里。”叶落向陈西平抗议着。

“那我就送你回家好了。”陈西平一边和身边的孩子玩耍一边回答叶落。

“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叶落嘴角带着点嘲弄的笑意，大概是觉得陈西平愚蠢。

“如果我想查，你祖宗八代我都能挖出来，更何况你家的住址，而且送你去警察局也可以啊。敬爱的警察叔叔会带你回家的。”陈西平用嘲讽回应叶落的嘲讽。

真的是很像的两个孩子。院长在一旁笑的慈祥。

叶落不说话，大概是在想陈西平的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叶落可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回去。

陈西平和孩子们玩了一会，站起身对院长说：“到里间吧，有些事情需要让你知道。”

院长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向他走出来的地方。

“叶落你在这里陪孩子们玩一会，我想你得在这里呆很久。”陈西平转头对叶落说了一句，快步跟上了院长。

院子里只剩下孩子们和叶落面面相觑。

（六）

里间。

“西平啊，这孩子…”院长坐在一把竹椅上，拿眼镜布擦了擦眼镜，“不会是他的儿子吧？”

“是的，叶落是叶成的儿子。”陈西平站着回答了院长，“我也只是受人委托，一时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来这里了。”

“叶成他，也走了快十年了吧。”院长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也许吧。”陈西平搬了一把竹椅坐在院长旁边，“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叶落现在的家庭，他似乎和继父矛盾很大，隔三差五的离家出走，这一次更是晕倒在路上。我蹲点都蹲了一个月了，好几次出走，这一次有机会就把他捡回来了。”

“哎，这孩子也怪可怜的，那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院长看着那扇关起的大门，似乎在透过那扇门看门外的叶落，“那个时候他快六岁呢，现在都十六了，长得和他爸爸真像啊。”

院长的脸上浮现一种欣慰的笑意。

“我和他长得不像。”陈西平眼神转去别处。

院长沉默了一会，说道：“叶落那孩子就就在这里吧，时间还很久。”

“大概和大多数的十六的孩子差不多吧。”陈西平发出感慨，“一味的想要逃离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却不知道自己所奔向的才是无底深渊。”

“西平你最近感慨很多啊，当了心理医生之后。”院长看了看陈西平，“你的梦想也差不多实现了吧。”

“还差一点，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陈西平的眉头蹙了起来，“说真的不想让叶落超过进来。”

“这就是所谓命运吧。”院长和陈西平的眼神都透过那扇门看着远方，“叶落身上有他的血，接受这一切变成了他的责任。”

两人再不说话。

叶落在门外的院子里面对一群孩子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因为那一扇门隔开的那个世界而开始往另一条路走了。

（七）

陈西平交代了叶落一些事情，说学校和父母那边不用担心他会搞定。叶落也就在孤儿院住下。

其实在孤儿院的生活并没有叶落想象中那么艰苦。叶落每天只需要坐在院子里那把唯一的，却破损的石椅上，看着院子里的孩子玩，有的时候叶落闲的慌也会去和孩子们玩，如果小孩子打起来只需要叫院长就好了。

伙食也还可以，虽然说菜色不多到味道还不错。院长也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房间，不大，但是挺干净，而且一个人住也是叶落想要的。

刚开始几天还不太适应，原来习惯了手机电脑的网络世界，一下子过起了和外界断了联系的生活，哦还有陈西平，唯一与那个世界的联系。

已经住了快半个月了吧。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不会再和父母起莫名其妙的冲突，也不用担心因为成绩的下滑而被胖揍一顿，也不用想着50个人的班里永远说不出的51号，没有烦人的跑操和物理课，没有一大堆自己永远写不完的作业。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明明向往的无所事事的午后，现在都成了煎熬。

孤儿院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访客，孩子们也都很乖，现在正是午睡的时候，叶落没有午睡的习惯，一个人坐在阴处的石阶上。

院子里冷冷清清。

叶落开始有些烦恼，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

以前所想要的现在有了，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叶落也静默着。

院长的那扇大门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叶落下意识的回头。

院长从门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看见叶落正看着自己，笑着走了过去，坐在叶落的旁边。

“住的还习惯吗？”其实叶落很久没见过院长了，突然出现的问候让叶落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是没什么人气，怪安静的。”院长感慨了一句。

“不…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叶落有些支支吾吾的回复了一句。

“能适应就好，这里条件也不是很优越，和你们市中心那一块比起来简直不能提。”院长笑了笑，便不再讲话。

院子里的人声散尽，秋日的太阳还有些毒，似乎能听见阳光落在地面压碎小土粒的声音。

叶落张了张嘴，又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院长，陈西平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都不认识他其实只是想逃出家我都以为他会把我卖掉…”叶落的声音逐渐逐渐低了下去。

“西平那孩子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在这，他爸把他送来的。”院长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他那时候和你很像，安静的不说话，心里但是反叛的不行，不表现出来儿子。”

院长笑了笑，叶落不懂院长在笑什么，大概是些愉快的回忆。

“他可能只是觉得你和他很像，想帮帮你。”院长想了想说,"不过你爸爸都没有教你不要和陌生人走吗？"院长的语气很明显是在开玩笑。

但是叶落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双手下意识的握拳。

院长注意到叶落有点不太正常，大手按住叶落颤抖的双肩，“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

叶落挣来了院长的手，一言不发，转身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院长看着叶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思绪飞回了从前。

这孩子比西平难搞定多了，看来应该让何蕴试试。

（八）

自从上一次和院长不欢而散之后，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院长了。

算起来叶落已经在孤儿院呆了一个月了，但是和孩子们还不是熟络，名字也记不太清。叶落本就不喜说话，孩子们似乎每天都有自己的事并没有人来打扰叶落每天无聊得长毛的日子。

晴日的黄昏。

远远的斜阳占据了叶落整个视野和脑海。每天也就看看日落，每天都去寻找一些与昨天的不同。叶落觉得有点累了。

收回视线想起身离开，快天黑了。

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孩子蹲坐在阳光还能照射到的一小块的地上。

叶落走过去想提醒她天快黑了该回去了。走近了却发现她看最后的太阳的眼神无比真诚，叶落莫名有一种被打动了的感觉。

叶落没有出声打扰。

但是那孩子好像发现身边有人，转头看向了叶落：“叶落哥哥…”

大家都知道叶落的名字，但叶落并不知道。

“你很喜欢夕阳吗？”叶落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很喜欢。”眼前的小女孩笑得明媚。

“为什么呢？”叶落坐在了小女孩的旁边，位置有点挤。

小女孩挪了挪屁股给叶落让出了一些位置：“因为西平哥哥告诉我，梦想就像夕阳一样。”

梦想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确实很像夕阳，叶落腹诽着，眼睛微微眯起，看不出喜怒。

“西平哥哥说，梦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许它消失的很快，但是被爱，每一天的梦想都不尽相同，它会一天一天的变得完美，然后变成现实。夕阳短暂但太阳永恒，梦想短暂，但我心永恒。”小女孩的眼睛里闪闪发光，是反射了夕阳还是蕴藏了星空呢。

叶落有些呆住了，梦想这东西自己多少年没碰了呢，也许自从爸爸离开了之后就再没想过了吧。

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小女孩说出的话所牵动，她的声音明明还那么稚嫩。

莫名的叶落下意识的觉得这番话不是陈西平说的。

“你呢，有梦想吗？”叶落问小女孩。

“有啊，做梦都在想着实现。”小女孩看着叶落，眼神坚定。

“可以告诉我吗？”叶落问道。

“我希望阿爸阿妈快点来接我回去，然后我会好好读书然后长大之后成为和西平哥哥一样厉害的心理医生！”小女孩的表情虽然是笑，但是里面的落寞，叶落看得到。

“你爸妈他们…”叶落想要问，但是又怕提起小女孩的伤心事，说了和开头就没有往下问下去。

“他们说他们以后不住在一起了都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带上我。其实他们去哪里都没事的，带上我都好。虽然他们会骂我会打我，但是所有的地方他们在的时候至少我不会害怕。但是他们还是不要我了。”小女孩的眼神看回了即将消失的夕阳，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悲伤，也许是习惯了，但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叶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一向不会安慰人。

“不过这里很好啊！”小女孩似乎发现气氛被自己搞的怪怪的，又换上笑脸很大声的说，“这里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还有院长伯伯也很好的经常给我们讲故事，还有西平哥哥！他特别厉害！跟你说他可是最最最厉害的心理医生！他可是我的偶像！”

小女孩一提到陈西平就两眼发光，难怪啊，有关梦想。

太阳完全淹没了，天色暗了下来。

“天黑了，回去吧。”叶落这样说了一句。

小女孩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粘着的泥土对叶落说：“叶落哥哥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有没有梦想？刚才的话我只和院长和你说过西平哥哥都没有，你可一定要保密啊！”

“嗯。”叶落答应了保密，却不知道前面的问题如何回答，支吾了一会说，“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好！”小女孩开心的转圈。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叶落想要记住这个小女孩。

“何蕴，如何的何，蕴藏的蕴。”眼前的小女孩笑的灿烂。

何蕴，如何的何，蕴藏的蕴。记住了。

（九）

叶落最近沉思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有关梦想，和那个世界有关的梦想。

叶落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天，陈西平来了，在半夜。

异常的响动惊醒了一向睡得很浅的叶落。

叶落跟着声音走过去，那扇往日都关闭着的铁门大开着，却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

叶落走了进入，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还是被你发现了。”是院长的声音，“进来吧。”

叶落没有多问，一路跟着院长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没有想象中的阴暗，反而特别的明亮。陈西平躺在一张床上，双眼紧闭，很痛苦的样子，上身裹满了纱布，血已经晕出来了。

“上去拿个药就发现你了，果然西平说的是对的。”院长一该往日的慈祥，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敌意，“你就是个蠢蛋。”

叶落不说话，紧紧的抿着嘴唇，有些发白。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每天无所事事总是一副全天下都欠你一百万的样子！有家不回赖着西平亏你还有脸！”院长手里忙着给陈西平止血上药缠绷带，嘴里也没停下，“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个上高中的小鬼！连自己有没有梦想有没有目标都不清楚的蠢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西平干嘛要这样帮你！让你去死不是更好！不知感恩的小鬼！你爸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我没有爸！”叶落吼了出来，一反常态，“我爸早死了！你别给我提他！那个一句话都没说就永远离开了我的男人出来我自己谁都没资格提起。”

叶落自己都不知道吧，那决堤的泪水。

是啊，叶落的父亲早死了，那个让自己骑在脖子上的人死了，那个每天陪着自己的人死了，那个对自己笑的爽朗的人死了。

再也不回来了。

叶落觉得已经不需要再为任何人负责，即使是他的妈妈，那个在父亲尸骨未寒就改嫁了的女人。

叶落不需要梦想。

叶落只是一片叶子，迟早是要落地的，然后化进土里再没人看见。

地下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院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叶落也没有讲话的心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长已经为陈西平处理好了伤口，叶落也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一切。”院长扔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陈西平陷入了昏迷。

叶落说他要照顾陈西平。

院长没有反对。

（十）

每天叶落都和院长一起照顾陈西平。

院长没有给过叶落好脸色，但是也没有对他怎么样。

叶落有时候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院长聊天。

叶落才知道原来院长是享誉国内外的医学大师。

陈西平是国内心理学界的新秀。

陈西平的父亲在他十七岁那年死了，和自己的父亲同年。

陈西平…

叶落从不知道陈西平的身世，他自己也从不去关心，他从小到大关心过的只有自己已逝的父亲。

叶落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学着去关心其他人，像陈西平关心自己一样，但是如何做呢。

又突然想起之前何蕴的问题，叶落的脑子很乱。

半个月以后，陈西平醒了，但还是很虚弱。

醒过来的陈西平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对叶落冷嘲热讽，总是温和的笑着。

叶落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笑容和脑海里的人有几分重合。

那天陈西平的精神好了一些，嚷嚷着要和叶落聊聊天。

叶落没有拒绝，他也挺想和陈西平聊聊天的。

陈西平靠在枕头上，笑得温润：“其实我没几年好活了。”

冷不丁这一句把叶落吓得够呛。

“从小身体就不好，有个伤有个痛也都是直接找院长，去医院那群庸医不知道得手忙脚乱到什么程度。”陈西平笑着，但内容一点也不好笑。

叶落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一向不善交际，叶落头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陈西平叹了一口气：“就算没有几年的寿命了，那又怎样？我拥有绝大多数人这辈子无法企及的东西。我已经无限靠近梦想，这一点足够我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陈西平的表情明亮起来：“你也许认为这不可能，但是我做到了。我是逆风的叶子，我只为我自己而活着什么时候死已经不重要了。”

叶落看着他的眼睛，在发光。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房间里却给人无比热闹的感觉。

叶落的眼神有些无助，他不懂这种热烈，他找不到他的梦想。

叶落的声音很低：“我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在你心里，无处不在，你自己也许没有发现，但是他时刻陪着你，无论你正经历着什么，他就在那里，等你足够强大。”陈西平缓缓的说着，表情却变得严肃，“梦想谁都可以拥有实现梦想的却只有少部分人，人群中的绝大多数最终却只能成为碌碌的众人，放弃那些在他们现在看来已经是异想天开，幼稚可笑的，最真实的东西。”

"你希望你变成那样吗？"陈西平的眼神逼近叶落，“但是实现梦想的只能是有实力的人而，现在你却弱不禁风。”

“我很担心你。”陈西平语气低了下去，“这辈子活着，不要忘记初心，那是你最珍贵的宝物。你的一生也不过是在接受这一切安排好的一切，到底能否逃脱，全在于你。”

陈西平看着叶落，眼神里带着一种叶落十年没有见过的感情——梦里的父亲的感情。

“叶落，这是你父亲托付。”陈西平突然这样说，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泛黄的文件，“这是你父亲留下的。”

叶落几乎是夺过去的。

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

那是父亲的签字，多久没看见了。

“叶落，强大到可以摆脱束缚吧。”

“不要落地，永远不要。”

（十一）

第二天叶落就回家了，就像是最平淡的下午，推开门，刚好可以吃饭。

他们没有多问，看来陈西平处理的很好。

叶落坐下吃饭，好像那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被抽走了一样。

叶落想，现在离开这里，真的是傻的可以，就像是陈西平说的，幼稚的可笑。

叶落想，慢慢的会找到自己藏起来的梦想，然后实现它。

叶落想，学会适应这一切，不再易怒，慢慢成长。

直到有一天，达到父亲的要求，还有陈西平的。

（十二）

今天叶落和陈西平约在城西的咖啡馆。

陈西平要出国了，说是去治病。

叶落说要为他践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你真的要感谢我。”陈西平用调羹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等你完成你的梦想再来找我吧，我想大概还要很久，那一天到了，打我的电话。”

陈西平起身，拖着行李箱，走了，头也不回，剩下叶落一个人坐在那里，目送他离开。

（十三）

时间过的很快，叶落长大成人，出入社会，十年过往，总算是，接近了。

叶落想，应该可以去找陈西平了。

他播了陈西平的号码，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的女声传出，叶落心里有些慌。

他慌张的拨通院长的号码，问他陈西平的下落。

院长沉默了一会，说：“到孤儿院来吧，我带你去找他。”

叶落驱车前往孤儿院，电话里院长的语气让他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叶落慌了。

孤儿院和十年前一样很破旧，院长站在门口，看见叶落来了，走过去，什么也没说，上车坐上驾驶座。

叶落也不没多问，很快就会知道了。

路很熟悉，那是通往他父亲的公墓的路。

叶落想，他大概明白了。

（十三）

陈西平比自己矮了，这些年叶落长高了不少。

陈西平没什么表情，连色彩也失去了。

叶落什么也没说，就站着。

他爸爸和陈西平并肩站着。

“当年西平没有告诉你的事，该由我告诉你了。”院长用手摸了摸碑上的灰尘，“西平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叶落的瞳孔骤然收缩，转头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因为他希望你可以永远不要依赖任何人，可以自己一个人坚强的成长起来。”院长的声线没有起伏，“西平从小身体就差，十六岁我接手的时候身体状况更是一团糟，后来调养的好了一些，他爸就走了，留下你，你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呢。”

“他说，他要快点成长起来，以后可以保护你。”

“他说，自己的命本来就不长，没必要告诉你让你徒增烦恼。”

“他说，他没有时间了，希望你快点成长起来可以保护自己。”

“他说，他还想继续当你的哥哥。”

叶落半蹲下，摸了摸陈西平的照片，有点湿湿的。

“西平一开始还瞒着我，那天他重伤昏迷前告诉我这些。”院长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那么虚弱，还想着怎么让你快点成熟起来。”

叶落就那么蹲着，什么时候连院长走了也不知道。

叶落看了看旁边的父亲。

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好大哥。

又转过头看陈西平。

“你还没等到我的那一声大哥，怎么就走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那么蠢怎么会发现。”

你人呢，最后你也成了落在风里的叶子了吗？

我不会的，我答应你了，还有爸爸。

叶落坐在陈西平身侧，没有烟没有酒，只有一抹残阳，如血。

（十五）

有片叶子，从树上落下，落在陈西平手上。陈西平将他放回树上，告诉他要变得成熟，拥有梦想，不要放弃，自己在等他，然后叶落成为了一片有梦想的叶子，在那么多的叶子里闪闪发光。

再也不会落下，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