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农村的房子基本是没有阳台的,那时候都是在墙上钉钉子,然后挂根长长的竹竿用来晾晒衣服类。
稍大些,村里兴起盖房子。经济宽裕的人家率先盖好三层楼房,不封顶倒上水泥,留出大大的阳台,方便晾晒自家衣服,被子,粮食等。
到了夏天,天气炎热,他们就卷了铺盖到楼顶阳台上睡觉。后来没有盖房子的人家,晚上也都卷了铺盖去他们家乘凉睡觉。
最开心的莫过于我们这些孩子了,白天一起上学,玩耍还不够,晚上还要挤在一起睡觉打闹。
永远也忘不了我们还没有长大的夏天的夜晚,楼顶的风是那么的舒服,它们吹散了父母亲劳累了一天的辛苦和暴脾气。那时候我们再怎么闹,大人们顶多喊两句,然后就让我们坐好,教我们认识天上的星星。
夏天的夜晚,流星特别多。我们总是兴奋的喊着,然后要对着流星许愿。大人们却告诉我们那叫扫把星,因为它拖着长长的尾巴。
我们还喜欢看月亮,那时的月亮仿佛离我们特别近。我们总是用手指月亮,大人们就吓唬我们说,不能用手指,会被割耳朵的。还有鼻子有眼的告诉我们,谁谁的耳朵就是被月亮割的,而那个人确实是耳朵受伤了。每次听了我都会害怕,但仍然会悄悄地指月亮,睡觉时,就特别小心的捂着耳朵,躲到被子里。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会先检查耳朵还在不在,有没有出血。
再后来,也不知是谁,灵机一动,把电视机搬到楼顶。于是,我们再也不闹腾了。大人和小孩都围在一起,一边享受着晚间的凉风,一边看着精彩的电视剧,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也落得清闲了。
如今想起那种场面,还会让人兴奋不已。在同一时间,从这家楼顶到那家楼顶,都放着相同的电视剧。那场景就像是集体看露天电影,你会听到声音在空气回荡。
再后来,又长大了些,小伙伴们纷纷进入了初中,开始住校生活。初中后,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纷纷离开村子,有出去求学的,有外出打工的。奶奶们也都老了,有病逝的,有腰弯成弓的,她们步履蹒跚,颤颤巍巍。和父母一般年纪的,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个别的家里实在走不开的叔叔阿姨。
村庄一下子空落落的。
接着,村里家家盖了三层楼房,户户都有了电视机。白天老人看黄梅戏,下午放学回家的小孩争着看动画片。晚上睡觉,再也没人上楼顶的阳台乘凉了,说是有危险,怕掉下来。记忆里,我们小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护栏呢。
时间飞逝,我们这些人也长大了。村里的老人更少了,父母头上有了白发。离开家乡的我们在异乡租房子住,房子很小,四面都是墙,房间就开了一个小小的窗,白天如果不点灯,房间里就黑乎乎的,到了夏天房子就像蒸馒头的笼子一样。整个夏天,父母亲晚上下班回来,草草吃过晚饭,就会和邻居们坐在屋外乘凉到很晚很晚。他们偶尔也会聊从前,在家乡的夏天,大人小孩都在楼顶乘凉的热闹故事。
后来,我们换租了房子,在二楼。江南的老房子,大多都是两层的,在第二层留小部分做阳台。可能是江南多雨的缘故,她们留少许空间做阳台,晒晒自家的衣物。
六月的时候,我喜欢趁着阳光很好的日子,把家里的书籍都拿出来晒晒。放在废弃的席梦思床垫上,整整齐齐的铺开,满满的,看着心里特别舒服。那些日子,我就躲在阴凉处,守着书,虚度着光阴。
如今,跟随着公司的调动,我住进了宿舍。在闹市,房租异常的贵,我们的宿舍理所当然的租在群楼的最高层。为了好看,房东做了吊顶,看着白白净净,也顺便抬高了房租。
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最开始住了四个人。晒衣服的时候,只能挂在窗户上,一件紧挨着一件。粗心的舍友,往往晾出去的是白衣服,收回来的却是花衣服。
现在,宿舍虽然只剩下两个人了。但在即将到来的六月,我的书籍又能在哪里蹭到阳光呢?
很多时候,我会恍惚。明明是日子越过越好了,高楼大厦越来越多了,可是能住人的房间却越来越小了,农民工住得起的房子也越来越少了。
在异乡,我时常会怀念,家乡有阳台的房子。
我仿佛还能听到空气中回荡着电视剧的声音,仿佛还能看到离我们很近的星星和月亮,仿佛还能约上要好的小伙伴,讨论着今晚我们去谁家楼顶的阳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