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老巫
0、
我躺在床上，盯着吸附在墙壁上的干壁虎，发呆。这壁虎，什么时候死的？居然还干了。我这样躺着不动，会不会也干枯？
如果听了小娜的话，把那块破的玻璃换了，雨也不会打进窗来。
1、
我和妻子小娜，每年元宵节之后，就从老家安徽来这个城市打工。老家的田地比较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企业，一年到头也不能赚多少钱。我在一家快餐店当厨师，小娜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
我租住的房子，是一间平房，不到20平。大白天不开灯，房间里也是很暗，看不清人的表情。唯一的窗户，用油布封住了一半，只留下上面两扇。窗户框是木头的，时间久了，蚂蚁都已经在里面安家了，为搬运食物，不时有蚂蚁爬上爬下的，很是热闹，竟然不把我夫妻俩放在眼里。
一到晚上，安静下来。大老鼠和小耗子就出来逛了，折腾的声响，让我没法入睡。打开灯，这些混蛋家伙，又不见了踪影。有一次，我在美梦，流出了口水，在和朋友吃烧烤吹牛皮喝啤酒。恍惚中，感觉有一软软的东西趴在脸上，惊醒了我。我赶紧用手一抓，老鼠瞬间跑没了。这一夜，我再也没有睡着。
2、
在我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一个字：穷。
初中三年，我都住校。家里没有钱，一直从家里带菜来学校吃，周日带来，要吃到周五。冬天还好，但到了清明节之后，这菜放久了，那个怪怪的味道，搞得整个寝室的人都怨我。我也不想吃这个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那是一个星期五，上午下课后，我去寝室拿菜吃饭。打开装菜的瓶子，发现里面是空的。我明明记得还有菜的。怎么回事？肯定是寝室的某个人，给我倒掉了。我怀疑是睡在我上铺的章全水。可我没有证据，只好含着眼泪，吃着白饭，吞下一颗一颗的饭粒。
我的菜，被人倒掉了，迅速传遍了整个寝室。小娜也知道了，她也是住校生。女生寝室在三楼，我们男生在一楼二楼。当时寝室里有好几个男生，小娜走到我的寝室，拉住就往外走。我竟然跟着她走。我跟着小娜，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拉面馆，她点了一碗拉面。小娜面对面的看着我，看我吃完了那碗拉面。这件事，更是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
中考完之后，我和小娜谈起了恋爱，好上了。后来，我问小娜，那时怎么会有勇气拉我出去吃拉面？小娜说，她喜欢我。
毕业的第三年，我和小娜结婚了。
那一年，我们都是19岁。
3、
我和小娜结婚快10年了，也没有生育。
在老家，结婚的第二年，双方父母看我们没有动静，就催促去看医生。看乡村医生，上县里的大医院，就差没有跑北京上海。医生看很多次，也没有查出什么毛病。不知道是我的缘故，还是小娜的原因。
就这样，西药中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小娜也没什么反应，小娜的肚子依然是扁扁的。时间久了，我俩都渐渐的就不在乎了。
有一次小娜不在家，妈妈悄悄对我说，有可能是我的原因。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次爬树摘桃子，从树上摔下来，下面的宝贝正好搁在石头上，人当时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但，照样吃饭玩耍，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妈妈说，有可能是那时弄伤了。妈妈流着眼泪，后悔当时没有带我去看医生。
不能生育，也许是我的原因。
4、
我没有别的爱好，就是每天去彩票店看彩票，买彩票。
这也算不上爱好，应该是个希望，希望自己能够被流星砸中，买中500万。在我租住的房子里，彩票快要装满一个盒子（装皮鞋的盒子），500万还是离我很遥远，而我依然是乐此不彼。
每天晚上从餐馆下班到家，一般在十一点钟，然后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小娜下班比我晚一小时，一般到家是12点。就这样，我早上出来，小娜还没有睡醒，而晚上，小娜到家，我已经睡熟了。每天，我和妻子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少？说话一般不超过十句。
遇到放假，我俩都在家，我看电视，小娜玩手机。只有一件事，我俩还有交流。每次都是小娜劝我别浪费时间精力买彩票，要我去看书学习。我都置之不理，反驳她，看书就有钱？吵着吵着，两人都不说话，出租屋里静得让人心虚、不安。
5、
端午节这天，忙好店里，5点钟就下班。从店里出来，买完彩票，手上捏着彩票，我没有坐公交车，走路往家里去。看着这城市的风景，这灯光和匆匆的行人，还有那高楼大厦里射出的灯光，我感觉这一切都跟我没有毛线关系。自己太没有用了，太窝囊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小娜今天到家也早，她正在看电视。最近，她在追一部韩剧。有时候，她会看着电视，哭得稀里哗啦。我笑她神经有毛病。
小娜做好了饭，一直在等我一起吃。看这桌上的菜，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忽视小娜的存在。今天过节，下班又不晚，而我到家居然是现在这个点，确实说不过去。我什么都不好意思说，骗人的谎话就不说了。默默的给小娜装好饭，夹菜到她碗里。
小娜问我今天买了彩票没有，我说买了。9点15分，电视直播开始了，我俩一边吃着饭，一边盯着电视机。一等奖开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跟我今天买的彩票数字是一模一样的：六个红球，一个篮球，都是一样的！太奇了！
我猛地把彩票掏出，放到小娜的面前。小娜盯着彩票，对着刚才随手记在纸上的数字，真的是一样。我猛地抱住小娜狂亲。我和妻子都明白，中了一等奖，中了七百多万。
我俩商量着这700多万，是买房子，还是回家做生意？我说，买一辆五十几万的车子，然后在这个城市买个房子，还能剩下二百多万。这二百多万，去开一家餐馆，请厨师，请服务员，我们也当一次老板。
到了凌晨一点多，我还是抑制不住兴奋，一点睡意都没有，我让小娜先睡。坐在沙发上，我盯住手上的彩票，生怕它会飞走，攥得紧紧的。想着这近十年，十年的辛苦和委屈，以及未来我的幸福生活，热泪夺眶而出。
6、
看着床上的妻子，我突然想离婚。
等天亮后，我一个人悄悄的去把奖金兑了。然后悄悄的离开这个城市，一个人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一个漂亮的老婆，找一个能生孩子的老婆一起生活。
我想着美好的未来，看着窗外，虽然很闷热，但心里很凉爽。想到明天得去快点把彩票兑了，现在必须要上床睡觉。我彩票放到衣服口袋里，摸了又摸，感觉放妥帖了，然后把衣服放到了窗台上。这才安心的爬到床上，盯着衣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小娜醒得早，大叫一声，把我也惊醒了。
整个窗台上是湿漉漉的，一片啊！原来是凌晨的时候下了暴雨，雨水是从那块破的玻璃中闯进来的，我赶忙去摸口袋里的彩票。彩票被雨水浸泡了一夜，已经碎了。
我傻了，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滚滚而流。这时，小娜随手操起啤酒瓶，对着窗户砸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响，另一块玻璃也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