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准备了很久,但几天的春节假期还是是匆匆而过。妈妈说,今年好,人全热闹,可在我心中,最完美的春节早已在二三十年前已谢幕。
那还是在孩提时代,我们家里六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妹妹和我(从那时起,六口之家在我心中就是一种标配,这样的家才齐全完美)。从腊月开始,爷爷奶奶就开始忙碌起来,从磨汤圆面开始,酿米酒,做醪糟,腌制腊肉腊肠,炸酥肉,收拾猪头,杀鸡卤肉,所有美食轮番上阵。而我,则踩着凳子,趁大家都在忙,把放在书柜最上层装汤圆心子的搪瓷盆抱下来,每天偷尝一小勺,然后心满意足地寻觅别的美味去了。我自以为不会被察觉,直到有一天,妈妈抱着搪瓷盆嘀咕:“怎么汤圆心子下去得这么快?”我这才停止了偷吃行动。我现在还记得那汤圆心子里有黑白芝麻、核桃、花生,冬瓜条,所有材料都捣碎后用猪油和白糖拌成,那种香甜,后来再没有吃到过。
那时,我们住在贵州,那里的人们过年也会腌制腊肉,但他们不包汤圆,而是打糍粑。几个小伙子抡着木杵,连续不断地捶打着石碾里蒸熟的糯米,直到糯米变得越来越粘稠没有颗粒状就打好了。每次打好后,照例一旁围观的孩子是可以分得一块的,不用蘸糖,就带着糯米自有的清香甘甜。剩下的则被快速分割成无数个小糯米团,有的包上豆沙,有的什么都不包,直接压扁,点上红点晾上。每年邻居们都会送来糍粑,而我们则回赠亲手包的软糯香甜的汤圆。
那时候没有高铁,每年的回乡之路都会格外漫长拥挤,我每次上车,都是爸爸从车窗外抱起,爷爷在车窗内接住,坐下以后又紧张地担心爸爸妈妈上不了火车被落在站台。而车厢里也是人挤人,连厕所都站满了旅客。百无聊赖的旅途,车窗就成为我的最爱,但从贵州凯里到重庆,火车就不停地从一个山洞出来,又开进一个山洞,整个心情就十分沮丧,本以为可以沿途看风景,可看见的还是满车的人。
经过一白天的旅程,踏上了故乡的土地时,已是华灯初上了。也许从那时开始,故乡在我心中,就是灯火辉煌的模样。终于又可以看见奔腾的长江水,终于又可以坐上轮渡,终于又可以跳上缆车,终于又爬上那一层层梯坎。多年以后,故乡的一切,在久远的记忆中,渐渐淡去,只有这江水,这轮渡,这缆车,这梯坎,夹杂着满城的麻辣香,一直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候没有春晚,连电视也没有,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就是每年最后一天的重头戏。这顿饭里,除了早已做好的美味,必定会有奶奶亲手做的水煮肉片,和轻易不下厨的爸爸做的鱼香肉丝。水煮肉片,肉片爽滑,里面的油菜则青翠入味。鱼香肉丝酸辣鲜香,一直是爸爸引以为傲的经典菜肴。妈妈是北方人,总是念念不忘过年要吃饺子,所以晚饭过后照例还要和面包饺子,及至煮好后象征性地尝上几个,就坚定地告诉妈妈,我要吃汤圆。大人们都会守岁,而孩子们就会三五成群地相约放鞭炮,看烟花。但每次都是雄赳赳出去,灰溜溜地堵着耳朵回来,还是耐心地看爸爸去放那些无声的花炮比较安全,剩下的时间就是和妹妹一起挥舞着筷子粗细的小烟花棒了却过年放炮的心愿。
后来到了北方,就再也没有回故乡过年了,真的是日久他乡即故乡,过年渐渐不是原来的样子。其实即使回到故乡,还能重享儿时的美味,却再找不回那逝去的挚爱至亲。现在,过年,就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车四五个小时的奔波;过年,就是一起吃一顿团圆饭;过年,就是陪妈妈一起看春晚;过年,就是离家挥别时转身的泪眼婆娑;过年,也是把对家的眷恋种在孩子的心田,让他不管走多远,都记得有一盏灯光会为他点亮,等他回家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