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拿到录取通知,准备去学校报到,首先阐明态度:自己拿上行李走人,任何人也不用陪送。
我说儿子,我知道一个环卫女工,丈夫瘫痪,家庭贫困,儿子考上了大学,她表示就是借钱,也要把儿子送去学校。
儿子听了对我说,每个人对于关心的理解不同吧。明明孩子自己可以完成的事,为什么妈妈非要去送呢?省下路费钱,用来买两本书看也是好的。
我没有回应儿子,因为我的心里矛盾着。人家借钱尚且能去送孩子,我们请个假也不是不行。孩子上大学,毕竟是人生第一次远离家庭,有父母的陪伴,父母踏实安心,他也应该高兴才是。
但既然儿子这样坚持,我也觉得有道理。可是他姥爷听到外孙考进了北京,比我们还高兴,除了四处炫耀孩子如何争气,也给我们打电话,说他有时间,他可以赶来送孩子。
儿子一听就乐了,说我一米八三的大小伙子,让头发花白的姥爷陪我去学校,是姥爷照顾我,还是我照顾姥爷?别人不说,我自己都会臊得慌。姥爷如果想去清华园看看,等我安置妥当,再让他去,我也可以陪姥爷在北京好好逛逛。
最后我们全部妥协,表示尊重儿子的意见,迁户口和粮食关系这些事都由他自己办,我们负责给他买张卧铺车票。儿子去报到那天,很快打回电话,说一切都很顺利,下了火车就有学哥学姐来接站,到了学校他们领着办妥了一切,直接把他送到了寝室。他说那些父母领着的同学,反倒有些发懵。不知是他安慰我让我放心,还是情况确实如此。反正从这时起,我开始淡出儿子的生活。
儿子迁完户口回来那天,心情有些失落。我问他怎么有些不高兴?他说看到户口本上那个迁出的红戳,心里有些难受。被他这一说,我也有些感伤。
转尔儿子对我说,妈妈,等我毕业了,多多地赚钱,买个大房子,我们还把户口迁到一起,在一起生活。
我听了很开心,但对他说,儿子,你这想得很好。但是你将来要有自己的家,你的家是你和另一个人组成的,这个人与妈和爸没有血缘关系,就连你和她也需要经过磨合才能成为一家人。所以我们的家永远是你的家,而你将来有了家,我们就是客人了。
儿子听了有些落寞,说无论如何,这也是暂时分开,总有一天,我们还要在一起。我心里说,你这是没媳妇,有了自己的媳妇,你这种心情就不会如此迫切了。
儿子上学是晚上的车,我和他爸送他到沈阳北站。从家里出来天已经擦黑,路灯很亮,街上行人匆匆,车辆川流不息。我伸手想打车,被儿子拦住,他说就站在公交站点,坐229路直达北站,三个人,两件行李,很方便。正说着,一辆229到站,我们三口人上了车。
到了沈阳北站,把儿子送到他的卧铺车箱,摆放好行李,车上的广播就提示送亲友的人下车了。当我恋恋不舍向回走时,走到了车门口竟浑然不觉,眼前像看不到任何东西一样,只是机械地向前走。那一刻,心被掏空,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整天围绕在身边的儿子长大了,那个昨天还在栽栽歪歪走路、张着两只小手喊妈妈抱的孩子,去闯自己的天下了。孩子的爸爸在身后边喊边拽了我一下,我才转回身奔向车门。
看着列车一声长鸣驶出车站,魂不守舍地回了家。想起龙应台《目送》里那段文字: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是的,不必追。
儿子长大了,有了他自己的生活,走出清华校园、工作十年后,实现了财务自由。儿子和我说,他小时向往的那些国内外名胜,有时间就可以领着妻女去游历一遍,疫情之前,每年也安排我和他爸出国旅游。每当我们午夜时分回来在首都机场落地时,看到高高大大的儿子在那里等着接我们,那一刻我的心里溢满了幸福。儿子想让我们去他们的身边,但是我们自有安排。我只想在远方默默地祝福儿子,你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给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一份好的生活,这就是我们最安慰的事情。
儿子,我在远远地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