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生命的死而复生

图:网络


洗菜时还在回味“庄周梦蝶”。

洗的是空心菜,很嫩,叶片儿水灵灵的。我想的是,某一个山谷里的蝴蝶,在一朵花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洗菜。蝴蝶会不会很生气?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舞姿轻盈,自由自在,醒来却变成了一个老头,白胡子,秃顶,光了膀子在厨房里忙活,关键是还不会飞,一点也不浪漫,更谈不上逍遥。

“庄周梦蝶”很短,他说的是梦醒后的感受: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那一会儿庄周梦见自己成了蝴蝶,轻盈飞舞,悠然自得,要多快乐有多快乐,忘记了自己原本是庄周。忽然间醒过来,噫——,吓了一大跳!咋回事呢?蝴蝶呢?庄先生挥舞双臂,——糟了,飞不起来了!自己挥舞的不是翅膀,是胳膊。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庄周。奇了怪了,我究竟是蝴蝶还是庄周?

刚才大梦初醒的瞬间,究竟是他庄周变成蝴蝶的那个梦,刚刚醒来?还是蝴蝶梦见它变成庄周的这个梦,刚刚开始呢?庄周和蝴蝶,到底谁在做梦?

有个叫沈不周的学者总结道:

像这种一定要分出你我彼此,一定要争辩出谁是庄周、谁是蝴蝶的心理,就是“物化”。换一种相反的态度,庄子梦见了蝴蝶也好,蝴蝶梦见了庄周也好,也许物与物之间本就不分彼此,没有差别。又或许,庄周也好,蝴蝶也好,它们本来就不存在,而全都在另一个人的梦中。

沈先生这个说法很好玩。“庄周梦蝶”,可以是一个别人做的梦。比方说孔子梦见了庄子在做梦,庄子在梦中变成了一只蝴蝶。庄子醒来后揉着眼睛,忽然好一阵迷惘,不知道自己和蝴蝶谁梦见了谁,更不知道自己是在孔子的梦中,把孔子笑安逸了。

还可以更好玩。不知道在哪个次元空间,魏治祥一号梦见了魏治祥二号在敲键盘,为一个“庄周梦蝶”的寓言东想西想,兴奋不已。魏治祥一号不禁哑然失笑,他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庄周,庄周只是《齐物论》作者常用的笔名。

关于“庄周梦蝶”,沈先生总结得很到位:不再去烦恼纠结事物的是非对错,不再去刻意区分事物的你我彼此,而是顺其自然,享受当下,这就是“齐物”。

不过在我看来,后世文人——包括我这个不是文人的粗人——对庄子关于“齐物”的思考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的梦,并且拿来写诗,写散文,写剧本。其中最动人的“梦”,当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两个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死后双双化蝶,永不分离。

做梦,可以理解为人的另一种活法,完全脱离现实,按自己想象的方式活着。我有个文友罗智敏,善梦,且尽做好梦。一觉醒来,梦中情节历历在目,写下来便是诗或者散文。有回他居然梦见跟一个金发女郎穿越火线,九死一生,没说有没有那啥,总之精彩绝伦。我呢,要么在梦中迷路,要么吃极难吃的食物;偶尔梦到美女,还来不及找借口上前搭讪,忽然就醒了。闭了眼续梦,仍迷路。

对了,都说人生如梦,为什么不是人死如梦?两眼一闭,不睁,进入了梦境。梦醒者无非死去活来。庄子的梦想最浪漫,死去的是一个老头,活过来摇身一变,成了最美丽的蝴蝶。如此一来,生命的短暂便不再沉重,死亡也不再恐怖,而是充满了诗意。这一世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我们将成为别一种生命形态,去彼岸——真正的诗和远方。

庄子的梦,如此美好,如此令人迷茫和伤感,如此让人浮想联翩,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我甚至从来没有梦见自己变成别的动物,哪怕是一匹马、一头牛,一只麻雀,一只卡夫卡笔下的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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