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踏月归山,孑然而待,期许一场浣花纸里与水墨词话的邂逅。良辰美景,名书在怀,钻味既深。
“有境界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此言一出,如金石掷地。境界是王国维先生透析词的灵魂,是《人间词话》全书的核心。若无南唐后主的幽惋之境,怎会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痛心疾首?若无青莲居士的豁达之境,怎会有“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开落气象?“秋波横欲流”“魂迷春梦中”的绮丽浮华,“无泪可沾巾“飘零事已空”的悲戚悔惘,一切在意境之中尽显。王国维先生根据其文艺观,把艺术境界划分为三种基本形态:上焉者,意与境混;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先生细致的分析了情与景的关系,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次提出了“造境”与“写境”,“理想”与“写实”的问题。或许简单来说,“造境”应是作者的创意体现,充分发挥想象力,“以奴仆命风月”,“写境”应是作者状物的体现,“能与花鸟共忧乐”。至于理想的注入,总离不开客观的材料,理想与写实,二者应充分结合。这些都是从这部经典著作中读出的精髓,走进灵珠妙语的世界里,领略一场词学与美学相生的饕餮盛宴。
用流转的眉眼传情,用三千的青丝起舞,不若聘婷玉立走过,一片风清云秀。初读先生的书,略有晦涩之意,但也颇感美的意韵。王国维先生在书中提出的成事之者的三种境界深入人心, 而后了解了先生的生平,他也经历着时代痛苦的洗礼,我似乎更读懂了三种境界里的人生态度。“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山云苍苍,江水泱泱,我们时常际遇这样孤独彷徨的境地,深知人性背后的凛冽与苍凉。然而成大事者,一定会走出这样飘忽的境地,哪怕踽踽独行,也要登上高楼,明察路径,明确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各别两宽,最后都是你的细水长流。所谓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这个百转千回的人世间,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得如行云流水般。 千山暮雪的征途,风起云涌的岁月,你应该像风一样走十万八千里,不问归期。尼采有言: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阳光下灿烂,风雨里奔跑,才是我们拥抱生命的姿态。在我们还能执着的年岁里,守着一个梦想,付与苍烟落照。要相信时光会说真话,所有的坚持,苦难和哀乐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王国维先生所说的第三种境界。做学问成大事业者,要达到第三种境界,必须要有坚忍不拔,决定而起的精神。历经一番彻骨寒,本以为一切尽做灰飞烟灭,却在回首的刹那幡然醒悟。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暮然回首都能豁然开朗,厚积才会薄发,水到才能渠成。山河锦绣,古楼悠悠,八百里路云和月的壮怀激烈最终会在成土里开出花来。看似举重若轻的功成名就,其后必要经受如炼狱般的考验。踏遍千山幕雪,跋山涉水,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年岁里,王国维先生经历着时代痛苦的洗礼,体系羸弱,性复忧郁,人生问题的困扰,让他将学术的注意力由哲学转移向文学,以期在文学中能够寻觅到人生痛苦的慰藉。先生开始打破传统伦理的限制,进入一种孤高的视野,利用词对人生进行审美的思考。他试图在悠闲杳渺的艺术境界中安顿那自由的灵魂。这部惊艳了岁月的作品是王国维先生垒起的生命高度,自由的灵魂,凌云的壮志,洒脱的境界,他用文学的审美向世人展现了清狂的人生态度。“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事变,义无再辱。”他是中国最后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只是这背影太过苍老而悲凉。举目四望,千疮百孔的山河,深长太息下的心字成灰最终投身于碧蓝的昆明湖畔。王国维先生不染纤尘的精神世界让世人尊崇钦羡。
平湖烟雨,岁月山河,踏遍千山慕雪的人才会更加生动而平静。在这山长水远的人世,有人路过,有人驻足,有人作壁,有人深处。岁月会时而兵荒马乱,在现实里困惑又挣扎着成长时,唯一能依靠的是内心的笃定与坚实。我门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带着“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气概,去寻找灯火阑珊里的星光。一念起,千山万水,不问归期。然而岁月,有时会风起云涌,如果你曾磕长头匍匐在山路,或许你会明白存在的意义未尝不是放下天地,寻获一份洒脱和自由。
人间词话亦似人间画,所有的文字都是作者的外衣,是外衣下的傲骨,是傲骨中自由洒脱的灵魂。王国维先生在那个飘摇的年代,用一种清狂的姿态,活得丰盛或庄重。冷山依旧,先生自沉归去的灵魂仍在为这山长水远的人世间勾勒惊鸿照影的词画。
未妨话词是清狂,曲院荷风,邵华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