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亦无忧
拔根草总是让我有些混淆。我也是臆断拔根草就是在这六七月里蹿出穗儿来的。老家的略迟些,得入了伏天。
蜻蜓们喜欢伏在拔根草的穗上,在细微的风中摇晃,薰醉于那沁人心脾的香,就入了沉静的美梦。尤其是伏天的雨,来的急骤,一阵风就带过了山岗,彩虹就挂在了山后。这时,拔根草就舒服地支愣起很多毛毛狗样的穗儿来。有人手巧,用抽穂的毛毛狗编出了蚂蚱或是蝈蝈形状,孩子们拿在手里,擎着,等待雨后蜻蜓落上来的惊喜。
我对拔根草的喜爱是有缘故的,总能想起它的香。清晨踩着露水去后沟,路边上的拔根草的叶脸和叶窝都噙着露,晶莹剔透闪着银光,湿了凉鞋,脚趾窝里凉凉的。也听母亲说,过去有人得了眼疾,没药医治,就用清晨拔根草的露珠汲到碗里清洗眼睛,就会好了眼病。我没有试过。但确实看见家里的黄狗和黑猫,经常悄然无声的在屋后的山旁,像偷食一样在舔食拔根草的露水。
有人开玩笑说“狗吃草有驴心思了”,当然这是说人的心里面的事,狗怎么会吃草呢。后来我观察了,家里的猫和狗是吃草的,吃新鲜的拔根草,吃带露水的拔根草。因为它香,还甜。拔根草的甜味我是随意揪了一个叼在嘴里感觉到的,就那么一点点的甜,是融在清香里的,就是一丝的甜,只有舌尖最敏锐处才体味得到。
拔根草最醇香的时候是入秋后,百草枯黄之时。在田野间玩累了,躺在干爽柔软的拔根草地里,头枕着双手,眯着眼,整个身心就浸泡在芳香里了。就沉沉的迷糊,像是饮香而醉的迷幻,沉醉的不想动弹。夕阳艳暖,杨树叶子飘落身上,仿佛全然不知的混沌太虚幻境,杳杳冥冥。遥远的山外遥远的事都在漂浮草香的躯体里,被这草香丝丝缕缕的引出体外,浑入虚空之中。
辣草,多簇生在老家河旁。水洼地头,粪堆处旺生杂草,也偶见独株壮大的辣草。春生夏茂,粉花成穗,子成秋枯。嫩时牛羊避,猪禽不食,老无可用。此草一生之恶,无益于外。初夏茎红,有节如竹,小者踝上,大者逾膝,壮者如指。沿河成簇,茂掩石水,根上固土,根下水生,老根红,嫩须白。茎叶根皆具辣,喜水不畏,触手生辣热。
只有一处用,多拔成堆于小河上游,穿鞋站于辣草之上,捣辣草成烂,浆汁混于水,小鱼虾饮之缺氧般浮于水上。亦如醉,又如头疼欲裂之状,笊篱一舀,如数入筐,唯垒居河石的鱼虫毫无难色。鱼多是柳根儿,花泥鳅,葫芦籽,也见河虾。
少时娱乐多在河,此法亦少用。因笨拙又辣手脚。用石捣烂辣草,若不慎辣汁溅眼,痛苦不堪,清水速洗,也难受半日,兴趣全无。况此术不善,辣杀众生,众鱼虾生苦不堪言。甚者用生石灰倒入河中,白水所处鱼虾俱现晕厥,大小鱼俱灭。比之辣草更毒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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