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路边的商铺早已关了门，一家卖馄炖的小店，一股热气滋滋往上冒。街上的路灯昏黄昏黄的，像鬼灯。行人匆匆而过，擎着伞把。白天的五颜六色，这时一律的黑。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孔，谁也不认识谁。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手插在裤兜里，胳膊夹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说是回家，可我又不知道家在哪里。心跟着腿，走着。

一只手莫名伸了过来，顺着我的手掌，插进了我的裤兜里，和我的手掌相合，十指相扣。手很小，皮肤很嫩，湿湿的，黏黏的。

我侧脸一看，是个长头发，脸看不清。

你干嘛？我问

我喜欢你。她说

滚，我骂道。我他妈不是傻子。我也没钱。赶紧撒手滚。

我说的是真的，你看这么大一片天，这么长一条街，只有我们两个没有打伞。

我是忘带了。

哈哈，你真逗。

我没逗你，你想干嘛。告诉你，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不干嘛呀。就想找个人陪我走一段路。

街上那么多人，找他们去，我没功夫。

难道你没发现吗？他们都在爬行，他们不是人，是动物。

你眼瞎啊，他们明明在走路。

他们是在走路，但是他们在爬。

神经病，赶紧滚，我对你没兴趣。

你不是在闲逛吗？

不是，我回家。

那我陪你回家。

不用，家里有人等我。

谁呀。你妈还是你老婆。

你管不着。我再说一句，赶紧撒手。

明明你拽着不放，还让我撒手。

有吗？

你不老实。

老实的人都死光了。

走吧，就陪我走这一条街，好吗？

随便吧。

你家在哪？

过了这条街就是。

骗谁呢？搞得谁不知道这条街的尽头是什么似的。

爱信不信。

好好，我信了。那我也陪你。

随便。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咱俩又不熟。

不说算了。那我介绍一下，我叫艾。

艾什么？

爱你啊！哈哈，逗你呢。我就叫艾，无姓。

第一次听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路边捡的，哪有姓，名字也是我自己取的。

你手为什么很凉？

夜太凉了。

快到了。

到哪？

到街的尽头。

嗯，快到了，我们该说再见了。

那，再见？

你爱我吗？

你有人爱吗？

没，爱我的人都死了。

那我不爱。

哈哈，你上当了。

上什么当？

你爱我！

不可能。

前面到你家了。

哦，那再见？

手消失了，冰凉感也没有了。

但水很温，像刚从血管里流出来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