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的一声,从马路沿停满汽车的缝隙里钻出来,电动车窄窄的车轮摩擦着夏日滚烫的水泥地,烈火熊熊却突然熄灭般停顿下来。
蔫儿巴啦的三两把蔬菜边,原本快要打瞌睡的三四个卖菜的老人,半睁半闭的眼睛一下全睁开了,一起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挨得最近的那个老人,挤出菊花绽放样的笑容,热情招呼着:要买点什么呢?
他们这如夏日一般的热情把我的惭愧灼烧得红红的,惭愧自己像一个惊扰美梦的误入者,无心却又决绝地掐灭掉他们满含的希望,我躲闪着他们的热情,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我来找卖菜的老李。
我实在不忍心直视他们已挤出的笑容蒸发在这高温里,生活就如脸上淌下的汗水吧嗒在水泥地上,混合着土灰七零八落不知所终。
刹车声把原本沉浸在手机小说中他拽出来,作出主顾来了的准备,有点恍惚的眼神对接上我搜寻的眼光忙不迭地解释道:找我的,不是买菜的。
像风已远去的池塘,他们继续耷拉着头守着如自己一样蔫巴巴又土气十足的蔬菜,朴素无华却又烟火满满。
菜贱伤农啊!
老李告诉我,他们和他一样都是城市边缘的拓荒者,他们从偏远而苦寒的农村来到城里讨生活,经过各种手续验证后才有资格租住在这个廉租小区里,如渡尽劫波的蚂蚁,努力挣扎着东奔西跑着。
在土里刨食了半辈子,土地就如自己的儿女样令人又爱又恨:巴不得逃离,而一旦真正逃离却又空落无边。
没有文化没有一技之长的他们只能从事一些繁重而报酬少的工作,而在这种“卖劳力”打零工之余他们还耍不惯地开垦了周边的“荒地”——围墙角,花池边,荒坡上,凹洼地……他们用勤劳的汗水把茄子、辣椒、玉米、黄瓜等浇灌得生机勃勃,如他们欣欣向荣的梦想。
他们用勤奋装点着自己的餐桌,还把剩余换回价值,虽然如此微不足道,但捏在手里却踏实安然,沉甸甸着。
上次去找老李,他说在水泥路尽头,我只看到一大片堆满石块土坷垃的场坝,正疑惑着准备打电话给他,他却如从土里突然蹦出来的土拔鼠般在远处招手,乱石使得我像瘸腿鸭子般摇晃到他面前,却才发现他站的身后便是场地边坡,小心顺着陡然而松动的几米边坡下去,便是他种的“土地”,并不平整的角落被他见缝插针地种上了十几种蔬菜苗,虽拥挤却也井井有条,安排妥当,它们扎根于这被场坝遗弃低凹的一隅,铆足劲儿拥抱阳光,努力挺直腰杆生长着。
我敬佩老李,敬佩着如他一样深深地热爱着土地的人们,敬佩他们身处夹缝却依然仰望星空,明明苦寒却又如此热辣滚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