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发迫击炮弹,能够准确地命中地环靶心,让老郭得意的笑,笑得过于得意了。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瞬间发热的头脑不清醒了。
竟然在第二发炮弹,飞出炮膛的一刹那,抓放炮弹的右手突然失控了。
本应该必须瞬间收回的右手,鬼使神差一动没动,迫击炮弹飞出炮膛的同时,也带走了老郭那饱经沧桑的右手食指第一关节。
扣动扳机、抓握炮弹,全靠右手食指的第一关节。如今,不知不觉、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地没有了。
虽然没有能从老郭那倔犟的眼神里,读到恐惧和痛苦,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眼神里面的沮丧和失落。
这场训练中的插曲,本应该编撰成一段“传奇大侠现身训练场,示范射击出手显神功”的经典故事。
反倒悲剧成为一次刻骨铭心的,用郭大侠的鲜血做墨水,染就的一场训练事故。
直到我们都因工作需要,双双离开那魂牵梦绕,既爱又恨的内蒙古大草原的时候,那段因老郭炫技而起的训练事故,彻底埋葬在我俩的心里。
至今,无人知晓。
团部离师部的直线距离仅37公里。但是,那崎岖的山路却惊人的难走。
且不说全路段上,那胳膊肘子弯儿数量巨多(经仔细査验有二十七处之多),倏尔钝角弯儿,倏尔锐角弯儿。如果考验驾驶技能中瞬间的反应能力,这条道儿一定是绝佳选择。
坡度不大,但沙石粒子铺成的路面,随时都有扎胎的可能。
团汽车排和小车班,出勤和备勤的车辆,必须都是准备两个备胎,以备不时之需。
突发的郭参谋“手指事故”,守备区的考核组,及我们守备72师的司令机关,和所有备考分队,全然不知。
这个意外事件,成了烂在我、卫生员小赵和老郭三个人心里的绝密。
这次步兵分队七种武器射击比赛,方式与前几年有所不同。
变化之一是场地。生疏陌生的场地;不允许任何参赛单位和个人赛前试射;校枪可以,但必须是非参赛队员。
变化之二是天气。赶上什么天儿,就算什么天儿(以前风力超过七八级时,取消比赛),自然天气条件没有更改的选择的机会。
守备部队比照野战部队的训练标准,从内容、质量到要求没有一丝一毫的降低。
这个是铁定的规矩。何况,我们这支守备部队,是一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屡立奇功的光荣团队。
这种自加压力、自提难度的训练,别说训练大纲上没有明确规定,就算上级训练主管部门,也没有任何人,提出过任何要求。
经历过血与火,生与死,磨砺过的人们深深知道,战争是不会选择天气和自然条件的,战场也不会摆在面前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儿,战斗更不可能是摆好了姿势,再干的游戏玩耍。
参谋长吴和近段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心情坏到了极点。
正在吃晚饭的时候,作战值班通信员郭东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捧着师里下达的会议通知,向吴和参谋长报告。
明早八点,准时召开全师夏季战备工作会议,要求各团级单位的参谋长、作训股长和一名内勤参谋一同参加。
三十七公里的山路,北京212吉普车需要跑两个小时。这还得寄希望路上别发生扎胎等意外。
为了明天能够准时参加全师作战会议,参谋长叫来管理股长老于,命其备车,并联系师管理科,安排住宿房间。晚饭后连夜出发,当晚与会人员住在师招待所。
当小车班司机小任子,把车门打开,吴和那膀大腰圆的身体一屁股坐上车的那个瞬间,我和股里内勤王参谋,坐在后座上感到忽悠一颤。
河南籍的司机小任子,是管理股协理员老张的老乡。都说举贤不避亲,但是,部队有一种亲情,叫老乡情。
能调到小车班给首长开车,而且还能开上当时特咋眼,特豪气的北京212吉普车,那可不是谁都能行的。
如果没有协理员老张的力荐,并且暗地里为他使劲儿,小任子也许只能幻想一下而已。
吴和那血管里就充斥着几分“皇城根儿傲气”,再加上对河南人的固️有成见,从一上车,眼睛夹都没夹小任子一眼。
小任子本来身高就很高,最少也要有一米八五,坐在狭小驾驶室里显得又满又局促。
给首长开车本身就是压力山大,再加上也许是在汽训队里养成的痼癖动作,开车总是习惯双手紧紧捂着方向盘,左右晃动得十分频繁。
“哪个蒙古大夫教你开的车,晃得我直迷糊。”吴和终于开搂了。
坐在小任子后座上,我瞬间感觉得到小任子,从脖领子里渗透出来的臭汗液分泌油脂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地发散开来。
没等小任子消汗,“嘭”的声,没出所料,右后胎扎了。
好在有准备好的备胎,很快在小任子那哆哆嗦嗦的动作里,完成了更换。
谁愿意扎胎呀,司机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夜间模式的䃼胎。那个时候胎扎了,都是司机自己粘补,根本没有到汽修厂补胎一说,司机即是驾驶员,又是修理工。
破船偏逢连夜雨,吉普车开出去还没十分钟,确切地说是,小任子还没从刚刚扎胎的紧张心情中走出来,把气息调稳。随着“嘭”的一声,右前胎又被路基碎石子给扎爆了。
这下子惹得吴和十分不满。五官顿时纠结成一团,本来就不白的脸,变得更黑了。
见小任子不太熟练的补胎手法,我和王参谋也开始动手,一起忙碌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任子越发紧张了起来。吴和黑着脸说:说“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并转头对王参谋说:“通知管理股,今后凡是我用车,必须让班长李彦来开,其他人想都别想。”
“是”。
王参谋一边回答,一边帮助小任子扒胎粘胎。
小任子头也不敢抬,呼吸明显地变得更加不均匀了。此时此刻觉得如果有一个地缝儿,他都能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