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童年——理想

图片发自简书App


作文课一周一次,一次两节课。前一节课用十分钟时间,老师规定写作要求。关于“我的理想”这个命题作文,写过好多次。每一次,我的理想都不尽相同,行业跨度巨大。第一次写这题目,正好念二年级,老师要求不少于三百字。

小学生写作文,起于造句写话,后来看图说话,看图说话要求一百字,到了二年级写作文就需要写两百字了。写两百字已经很要命了。这次作文课突然增加一百字,教室里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标点符号也算一个字。”老师这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很灵验,让大家心理压力减半。想必大家都经历过埋头数字数交作文的阶段吧。

“同学们尽管大胆写,写出心中的理想。”老师最后鼓励一句。大家开始动笔。

我咬着笔头思索。理想,什么叫理想呢?

村里唯一让我羡慕不已的人家姓梁,住在学校旁边,是方圆两公里以内唯一一家商店老板。商店里陈列着各式商品,农用品、日用品、生活用品、调味料,最吸引人的还是柜台上那一溜玻璃罐,里面装有各式各样吃食,大概有十几个品种。能吃上其中一个,已经成了奢望。我想,大概没有一个人能吃遍玻璃罐子里的所有食物吧,除非商店店主。

如果非要说理想,我最想将来长大以后也开一个梁家人那样的商店。这个理想我对妈妈说过无数次,妈妈每次都笑,说我“一定会把商店吃垮”。听妈妈的意思,大概像我这样贪吃的人不适合开商店吧。说得也是,开商店那家人有两个儿子,每次经过店门口,都没看到他家两个孩子吃东西。别人家的孩子不喜欢吃零食,所以他们家才适合开商店,否则商店会被孩子吃垮。

在家里开商店的理想基本破灭。首先,妈妈那关过不去;其次,自己太馋嘴不适合开商店。然后我又想到一个极其便捷的方式——

嫁给梁家儿子。

我对嫁人的理解,即是成为男方的家人,吃喝在丈夫家。如此一来,如果我嫁给梁家儿子,也算得上家里开商店了。

关于嫁给梁家儿子的话,我在很小很小那时已经说过。那时还没上幼儿园,爸爸领我去商店玩。店主阿姨给我一根麻花,我吃了以后,便舍不得离开了,最后爸爸硬抱走的。阿姨开玩笑说,“二妹喜欢留在这里,要不嫁到我家做儿媳妇儿好了。”我一听,开心得不得了,满口答应下来。以后每次经过,大家就会逗我说,“梁家儿媳妇儿来啦!”极少时间,店主阿姨会给我一个放化了的糖,糖纸粘在糖上面,撕不下来。我高兴极了,连同糖纸一起放嘴里吃。后来上学,午饭自己带米去,放到校工厨房。校工在放有米的搪瓷杯中掺水,放进大瓮锅内蒸,蒸成米饭。到了中午,大家排队认领各自的米饭。至于菜嘛,通常是些泡菜、酸菜或者榨菜。有钱人家,就把米饭端去商店,买三分钱豆瓣酱和饭吃。豆瓣酱和饭,成了最好吃的午餐。如果我实在没带菜,跑去商店,阿姨也会送我一勺豆瓣酱。开始她总笑眯眯说,“儿媳妇儿来啦!”到了后来,我懂得嫁人是一件挺羞耻的事情,起码不可以自己说嫁给谁家这样的话。别人再逗我,我就开始脸红,不理别人,甚至开始骂人。说起骂人,我也是不会的。从没有人教过骂脏话,我自创了一句骂人的话,叫“屙屎的茅司”。如果我想骂谁,就说“你是屙屎的茅司”。这句骂人的话,是我专利,其他人都不用的。至于在怎样的环境下创造了这句骂人的话,就不得而知了。可能在我心目中,茅司即是最肮脏的东西吧。上学后,再有人说我是梁家儿媳妇儿,我就会骂别人是“屙屎的茅司”。从那以后,阿姨再也不逗我了,但豆瓣酱照样会给一勺。

今天写作文,又想起了这个理想。要不要真实写下来呢?嗯,嫁人这样的理想还是不能让老师知道。于是,我郑重写下第一句:

“我的理想,是开个商店,里面卖各式各样的食物。我保证不会把商店吃kua(垮)杆。”由于不会写“垮”字,便用拼音代替。

老师上课,闲得无聊喜欢挨个查看。我个子矮,坐在第一排,一下子被老师看见作文内容。当即,老师神色严肃地说:“能不能有点高远一些的理想?”

我咬着笔杆,望着老师。什么叫高远?开商店的理想有什么不好?我已经写了不会把商店吃垮杆了,为什么还不够高远?

当老师巡逻到别人座位时,我偷偷看了看同桌。同桌是个留级生,她好像知识挺渊博,什么都懂。上一年级的一次语文课,老师让用“一边……一边……”造句。同桌站起来回答,“爸爸一边抽烟,一边干活。”她说的“干活”是什么意思呢? 我绞尽脑汁总算明白,“干活”就是“做活路”的意思。因为所有人都把“干活”称为“做活路”,当第一次听见“干活”这词,完全不明白。慢慢地,我明白“做活路”是土话,“干活”才是书面语,学生上课应当用书面语。从那以后,我一直认为同桌是个很了不起的同学,她写的作文肯定是最好的。

我偷偷看,同桌写的理想是“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天呐,此刻我才明白“高远一点”是什么意思,高远的理想应当做老师嘛。

对,我撕下刚写的那页作文本纸,重新开始写道:

“我的理想,是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写完这句话以后,再也想不出后面应该怎样写了。三百字,三百字啊!然后,我又把目光扫向同桌的作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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