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以来,痞子冯又发疯了。走在大街上,痞子冯会没来由地突然说,“我们结婚吧。”
电影散场,痞子冯突然说,“我们结婚吧。”
请路人帮忙照合影,“我们就快结婚了,这是婚前留影。”
晚上睡觉前,痞子冯说,“明天早点起,起来就去领证。”
但是当初,是我,先追的痞子冯。
一、初时。
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我叫他痞子冯,他叫我傻子瑾。
第一次上课他就迟到了,我看着他大踏步走进教室来的样子,有两个声音从脑海里闪过:一定要离这个痞里痞气的男生远一点;我和他绝对不会成为朋友。
然而,两件事都事与愿违,辅导员竟然把我们分到同一组值日,也就是打扫教室。
一整个晚自习,我都在和室友耗子抱怨辅导员的荒唐安排。怎么会想到把我俩分一组的,一个是如此文静可爱的女生,一个是十足的痞子。耗子说,人哪里痞了,倒感觉是有点傲慢,有点神秘。傲慢,神秘,不正是形容痞子的词语呀。
下课铃响了,一起值日总要和痞子说话,我特别紧张。
正当我纠结怎么开头说第一句话时,他把一张五元钞票拍在我桌子上,说,“同学,我还有事,帮忙代劳了,请你吃糖。”
五块钱就想买我的义务劳动,还吃糖,当我三岁呀,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耗子一把拿起五块钱,“这个买卖不错,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你把一个学期的代劳费都交了吧。”
痞子冯撇撇嘴,“我富二代不提钱,还是请你们吃糖吧。”
第二天毛概课,我的书里出现了这样一张纸条“糖在我书包里,想吃的话过来拿。”
那一刻,我更一步确认了,他就是一个怪咖痞子冯!也更一步确认,这个学期里的每个星期一都要破费,请耗子吃零食以陪我一起打扫教室。
第二个星期一,耗子提议吃雪糕。好吧,初秋吃雪糕,果然肚子痛。但是,下意识地摸摸凳子,染红了!
我一动不动的挨到了下课,一边用外套挡着,一边用纸擦着血迹。
“那个,念瑾肚子不舒服,帮忙代劳下。”
“好的,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女生的那点事儿。”
一瞬间,脸红耳赤的我,把头埋的更低了,狠狠地掐了耗子一下,“能不能不说话。”
第二天,从后排传过来一盒巧克力,纸条上写,“这里有一盒巧克力。”
我差点笑喷。
我也回了纸条说,“我不瞎。”
“字挺好看的。”
“谢谢夸奖。”
然后,后排又有东西传过来,是三本作业本。“书法家,作业代劳下。”
耗子突然问我,是不是喜欢痞子冯。
“NONono。”
“那你怎么收巧克力,还帮人写作业。”
“我……我真的不喜欢他,我另有喜欢的人。”
耗子说,“你们还真会骗人,你们撒谎都说说一模一样的话。”
然而,我们都没有骗人,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喜欢上对方。
他喜欢美术系系花,莫雨。他追人的方式也特别奇葩,每天写一首情歌。
每一首,都是先在本子上乱画一通,然后找我代笔。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给美术生写了一个学期蹩脚情书。一个学期了,那个叫莫雨的系花都没有回应他,所以,他失败了。
寒假时,耗子也回老家了,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我一步一步地挪着行李箱下楼梯,痞子冯一把扛起来,提溜下去了。
“这么轻,看你挪的那小碎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我们并排走着说着话,可感觉出他的状态里看着有些落寞的样子。
我知道默默喜欢一个人没有回应的滋味,不由自主地想安慰他,
“虽然莫雨没有答应你,不过,还是佩服你的勇气和坚持。”
痞子冯愣了一下,好像不记得他追过莫雨,我继续说,“我从高一就喜欢西仔师哥,很自卑的我,也有自知之明,他肯定很难追。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所以,不留遗憾,就好。你值得更好的。”
“来追我,我不难追。”痞子冯嘻嘻地笑着。
这次是我愣了一下,“我真是,看来以后安慰人,还要挑人。”
“哈哈哈不过喜欢就说,不留遗憾。失败了再放弃也不晚。”
“你那个主编师哥表白成功了吗?不行的话,来追我吧,我不难追。真的。”
“谁要追你呀?不知道算不算成功,问你,师哥说‘其实我也挺喜欢你这个女孩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对你有意思呗。”
我真的不知道我这段感情谈的成不成功。
与西仔师哥在一起的那半年,全是的甜蜜的记忆,耗子说我三句话不离西仔师哥。我每天都在激励自己更优秀一些,这样才能足以与我的西仔师哥相配。
我天真的以为我很幸运。喜欢的人儿刚刚好也喜欢我,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幸福。我珍惜与他的每一件事,每天都记一件关于他的小事情。
和他在一起的第199天,正好是我的生日。西仔师哥说有事情,不能和我一起过生日。
耗子说念在认识半年的革命情谊,为了庆祝我生日,要请我看电影。
一个半小时的镜头,俗套无聊。我和耗子都说可以猜得到结局。我打赌结局凄惨,耗子说一定圆满收场。
耗子还说,“你的十八岁也会圆满收场,说不定你的西仔男神有惊喜。”
走在电影院外的冷风中,我远远地认出了他。“你怎么,不是不来了吗?”
我接过他送给我的礼物盒,一条心形项链,精致如画。夜色里,我看到他一脸的满足。路灯修饰着他的笑脸,我的心也一下子就温暖了。
我翻开日记,心想如何把这个欣喜难忘的生日提笔记下。我拖着圆脸,回想着自己许愿的样子,差一点笑出声来。我那一年的生日愿望,是我一定要嫁给西仔师哥。
一个外地电话,我疑惑地接起来。“你是念瑾儿嘛,听说是你追的西仔。够可以的啊,不过,不要以为他给你过生日就是喜欢你。他就是这么一个烂好人,不懂得拒绝,当初是怕你这个纯情少女伤心难过,才和你在一起的。他为我挡过太阳,写过情书,逃过课,你也不想想,他为你做过什么?”
他为我做过什么。我一遍一遍地翻看日记,却一句话也看不进去,总感觉我细心写下来所有的字,都很虚假。
我的那本关于他的日记,再也没有出现第200篇。
我问西仔师哥,“你喜欢她吗?”
三个字,“分不清。”
青春年华的我们,第一次恋爱都没有经验,全身心的去爱了,以为爱就是永远。第一次失恋也没有经验,全身心的去体会痛,以为失去了爱的能力。
从此,我有了做噩梦的习惯。梦见我自己走丢了,梦见耗子也离开我了,梦见火车开走了,所有人都走了。
还有一次,我梦见自己心里的一滴血,变成一颗种子。在我的后背上发芽,生长,茂盛。走在路上,陌生人都指指点点。我变成一个树妖,树越长越大,心越来越疼。
医生说,必须摘除这个大树。但是,风险很大,大树很可能连心拔起,我将变成无心怪。
手术进行中,我感觉到我的内脏都在移动位置。我疼醒了,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耗子说,我一个星期都没怎么吃饭,血压低晕倒,活该。
我把那个长长的树妖的梦讲给耗子和痞子冯听。耗子说,听着都疼。
痞子冯说,
“怪不得,我背你这么沉,敢情是背了一棵树呀。谁还没失恋过,一个失恋整这么多事。你做梦都这么有想象力,不去做编剧可惜了。”
耗子说“走,带你们去海边走走。”
大海真的有魔力,面对一望无际的蓝色,我想就算变成树妖又怎样,我要继续爱这个世界。
痞子冯一个拖鞋扔过来,“别再想树妖的事了,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追我,我很好追的。”
“不想。”我也一只拖鞋过去。
电话铃响了,我一跳一跳的蹦哒着过去接听。
前面的一大堆话,我都不记得了。在我看来也不重要。我只记得他说,“念瑾,想不想重新开始,我们,重来一次。”
“我想。”我脱口而出。念出这两个字,自己都吓一跳,感觉树妖又生长了一米。但是,我无法逃避,我喜欢他。
我甚至觉得,他喜不喜欢别人并不不重要,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痞子冯说,
“你是不是傻子。男人有几个能忘掉自己的初恋。不来追我,等着后悔吧。”
“是啊,你不也忘不掉莫雨,继续写你的情歌吧。”
我鼓起勇气问西仔,“你现在分的清吗?”
西仔说他分得很清楚。
我和他的初恋都是善良可爱的女孩,一个是旧爱,一个是新欢。他现在,要珍惜的人是我。
看着西仔师哥的表情,我努力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也许,我真的应该相信他,继续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疼爱。我不想是西仔师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也不知道,我在梦里,会变成树妖。一整夜都在纠结要不要连根拔起。
我开始害怕夜幕降临,开始害怕睡觉这件事情。
西仔师哥说,“国庆节我们学校有烟花表演,你过来,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那一次的烟花很美,就像爱情。我却想到烟花易冷,忍不住抱着西仔师哥。
“滴滴”是西仔手机短信的声音。
“真心羡慕念瑾,可以有这么好的你疼爱她,我却失去了这份爱。”
我突然觉得,所有的美都是从别人哪里借来的,租来的。烟花散了,变成碎屑。同样,眼前的这个人的爱,我也该还回去了。
第二次失恋,我有经验了。我没有哭闹,也没有绝食。每天按时吃饭,上课。回忆里,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我做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哎,你还会变成树妖吗?”痞子冯问。
“那,你还爱莫雨吗?”我问。
“你来追我的话,我就不爱了。”
“都变成树妖了,还来追你嘛。”
“我真的很好追,实在不行的话,我追你呀。”
“我很难追。”
“有多难追,要不要做我女朋友,给你五秒钟考虑。”
“三秒”
“两秒”
“一秒”
“你不是说你很好追,那我追你呀!”
“傻子瑾,200篇情书,每天一篇,抄完了,我就让你追。”
我是后来才知道,痞子冯的微博名字,叫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