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咣当,沉重的监狱大铁门开启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声音。午后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给阴冷的监狱带来一丝温暖。
狗哥甩了甩头上的寸发,整理了下身上的西装。在里面待了五年,身体还是那么健壮,修长,除了两鬓有几根白发,其他没有什么变化。
今天是狗哥刑满自由的日子,出了这道铁门,迎接自己的就是香车美女,酒醉迷离的生活。
轻轻地咳了一下,瞄了一眼站在铁门边上站岗的狱警,不能说再见,这是监狱不成文的规矩。
昂头走出大门,没有回头。外面是宽大的水泥路,艳阳洒落在大地,天空是那么的蔚蓝,白云细细地排列在天上,怎么看都那么顺眼。
张开双手,闭上眼睛,抿着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爽,自由的空气,是甜的。
哈哈哈,我狗哥出来了,这个自由世界我来了!
狗哥,全名刘二狗,是个混混,三次入狱。
十六岁初中出来混社会。因为打架,故意伤害,劳教两年,出来后还是在社会上混。
二十五岁,娶了老婆,生了个儿子,爸爸妈妈苦口婆心劝他回心转意,收手走正道。他不听,反而变本加厉,为了帮派抢地盘,猛冲敢打,心狠手辣,从帮里的一员猛将,晋升为帮派的小头目。
在这一年,因为抢地盘,作为新晋头目,冲在最前面,连砍八人,威名是打出来了。可因为伤害罪,黑社会组织罪,被判了八年。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儿子走了,再也没有回家。
这次出狱后,作为帮里的有功之臣,没有再参与一线拼杀,转为幕后谋划。每天带着几个小弟进进出出,好不威风。
爸妈在集市卖小吃炸豆腐赚钱,现在也老了。狗哥凑了些钱,给他们盖了幢房子住着,也算尽孝。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好,没有了打打杀杀,爸妈也放下心。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这天狗哥上街。看到一个外国黑人欺凌一个中国乞丐。路见不平,狗哥上去就是一个飞踹,直接踹断黑人几根肋骨。 这下闯了大祸,加上是累犯,又判了五年。
狗哥老爸又气又急,在法院宣判当天,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
五年时间里,狗哥也懊恼自己的鲁莽。但自己没有后悔,如果还看到外国人欺负中国人,自己还是会出手,只是应该要温柔一些。
监狱门口的大道很安静,狗哥抬起右手掌遮在眉前挡着迎来的阳光,眯着眼极目向前望去,确实没有接他的人和车。
“他奶奶的,不是说好今天出来的,这帮兔崽子真是翻天了,敢放老子鸽子。”狗哥大声骂了几句,自顾往前走着,心里嘀咕着身上一分钱没有,只能走出去找个小店打电话叫人来接。
“狗娃?是狗娃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妈,你怎么来了?”狗哥转头一看,是刚才蹲在路边打盹老太婆,花白的头发,穿着一身工作服,还以为是捡破烂的,没承想是自己老妈。虽然相隔五年没见,一听声音立刻认出来了。
狗哥妈白发凌乱随风飘着,满脸憔悴,紧走几步,拉着狗哥的手往前走:“娃喔,莫回头看呦。都怪妈妈昨晚准备来接你,没睡好。要不是你吼那一嗓子,你走了我都不知道。”
狗哥有点不甘心,左右望望:“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没看到有人来这里接我的吗?”
狗哥妈用力拍了下他的胳膊,推着往前走:“你还想和那些人混下去吗?回家吧,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对,我们回家。”对老妈,狗哥可不敢顶嘴,顺从地搂着老妈的肩膀往前走。
坐公交车回的家却不是狗哥做的那栋房子,是在城南的一间出租屋。
到了屋门口,狗哥妈叫他等一下,从屋里拿了一个小火炉,放在门口。把炉子里面准备好的松树枝点燃,烧得旺些。
又端了一盆清水,手上抓一把艾草浸湿。
“狗娃,从火堆上跨过来,去晦气。”狗哥妈招手叫道,又拿着艾草把清水洒在他身上:“净净身,洗霉运。”
两人进到屋子里坐着。这套房子二房一厅,刚好够两个人住。地方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你做的房子给卖了,伤了人要赔钱。你爸爸走了,也要办丧事。只好卖了,到这里租个房。”狗哥妈说道。
才五年时间,狗狗妈苍老了太多,头发全白了,整个人瘦了一整圈,人也黑了。
“狗娃,答应妈。这次出来了,好好过日子。我都帮你想好了,去摆个摊,也比去当混混有出息。”狗哥妈站起来,去房间里捧了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沓钱,有一百的,也有五十的,连十块,五块都有,“狗娃,这是家里全部的钱,两万三千四百二十一块。你妈没本事,身体又不好,天天吃药。只有这些钱,你去订辆拖车卖炸豆腐去。妈还能动,可以帮你忙。好吗?”
狗哥看着妈妈的白发,满脸的皱纹,还有不知节省多久才省下来的钱,心里一酸:“诶,好的,好的。我听妈的,订个拖车炸豆腐赚钱。”
第二天,狗哥没有去找他的大哥和小弟。而是去定做了一辆拖车,干起了爸妈以前的老本行:炸豆腐。
每天早出晚归,也赚不了多少钱。年迈的老妈每天陪着出摊,在旁边教自己炸豆腐,一边数落着自己炸得不好,又念叨自己小时候调皮闯祸。
虽然辛苦,但是看到妈妈的笑脸,感觉一切都值得了,那久违的母爱。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狗哥妈的身体越多越差,也开始变得迷糊起来,整天丢三落四。终于有一天早上起床摔倒在地上。
狗哥听到声音,赶紧把老妈送去医院,经抢救保住了生命。医生告诉狗哥,他妈得的病是阿尔茨海默病,又叫老年痴呆。加上常年劳累,下半身也瘫痪了,没有自理能力。
狗哥等老妈病情稳定后,买了把轮椅接回了家。他知道老妈认床,认屋子,在医院肯定睡不好。
从那天开始,狗哥一边出摊炸豆腐,一边赶着回家照顾妈妈。天气好的时候,把老妈抱到轮椅上,推到摊位旁边,一边炸豆腐,一边逗老妈开心。
自从老妈生病后,狗哥变得更加忙碌。除了洗衣服做饭,还要给妈妈喂饭,擦洗身体。担心妈妈半夜要起来,还买了一张躺椅,睡在妈妈的旁边,有事情好起来照顾她。虽然没几个晚上有睡好觉,但狗哥却活得更充实,任劳任怨,对老妈悉心照料,只希望妈妈有一天会康复好起来。
狗哥妈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经常大吵大闹,不肯吃饭,摔盆子,摔碗。特别是吃药的时候,总骂狗哥要毒死她,不肯吃。硬逼她吃也不行,不是扇耳光,就是咬人。
狗哥默默地承受,像哄小孩一样,跪在老妈面前,让她打够了,没力气了,任凭狗哥喂,用最凶狠的目光盯着他。
狗哥妈也有清醒的时候,看到狗哥脸上的抓痕,手上的牙印,就知道是自己迷糊时打的。握着狗哥的手,流着泪说道:“狗娃,妈打你,你就不会躲吗?都怪妈没用,拖累你了。”
狗哥总是笑着安慰老妈:“没事,妈揍得不疼,有妈揍幸福哩。”
也许是狗哥的孝心感动了上苍。
老妈的病情也渐渐稳定了,只是依然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腿脚的瘫痪却再也没有恢复。
在生意上也有起色。每天炸豆腐一推出去,总有一群年轻人围了过来,你五十,他一百,一上午时间不到豆腐就卖完了。
下午狗哥就用轮椅推着妈妈到处逛着,看着妈妈的笑脸,狗哥也在救赎中找回自己做儿子的担当。
也许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狗哥妈难得清醒过来。他把狗哥叫到床边,抓着他的手说道:“狗娃,这几年,和你一起的那些人每年都有来看我,都让我赶走了,我不想你出来了,还和他们有来往。还有那天你从里面出来,他们也有去接你,是我叫他们走的,你不怪妈妈吧?”
“哪能呢,不怪呀,我知道老妈是为了我好。”狗哥抚摸着老妈瘦弱的脸。
“狗娃,他们不肯走,说要接你回去享福。我叫不听,跪下去求他们放过你,才把他们劝走的。娃呀,答应妈妈,我走了以后,别去学坏了,好好过日子。我托隔壁的婶子们,再给你相个老婆。你要成家了,我死了也放心!”狗哥妈喘着气,声音更加低沉了。
狗哥握着妈妈的手贴在额头上跪在床前,痛哭流涕,瞪着眼说道:“我的妈呀,你给他们跪什么啊!看我不搞死他们那些混蛋!”
“是我自愿跪的,你又要做什么,搞死他们,你……”狗哥妈一口气接不上,两眼一翻,也撒手而去了。
“妈,你别吓我呀,我答应你好好过日子,答应你不找他们麻烦,你醒来呀。妈!”狗哥抱着老妈号啕大哭。
哭了许久,狗哥掏出手机打给他道上大哥:“老大呀,我没得妈妈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