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 伍
从小就崇拜军人,梦想着有一天“男儿何不挂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戎装在身。初中时就坚定了这个理想,当时的目标——昆明陆军学院。高三时还做了大半年的飞行梦,无奈初检、复检还是淘汰了。紧接着是高考的失败,军校也暂时别想了。怎么办?当兵从大头兵干起,我认为这是我唯一的路。
高中毕业,在家闲呆了几个月。家里的人开始给我谋划下一步。从小养我长大的外婆,本着有门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的传统观念,一门心思想送我去打手饰,先去当个小学徒(外公就是个手艺人,油漆匠人,从旧社会到新社会都能找到活计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三舅刚买一个二手的长安小货跑运输,他想让我迅速考个驾照,和他一起干,人熄车不熄,抓紧时间挣点钱先换个好点的车,再买第二辆,好歹混个小康。小舅在房管所当工人,继承了外公的手艺也是油漆匠,他也向单位领导给我讨了一个临时工的差事,说是工种还不错,电工,干得好还有希望转合同制。我不干,坚决不干!我反对他们对我的安排,我不是瞧不上手艺人,我不甘心,我不相信我的人生就是他们给我规划的样子,我有我自己的路。
91年想当兵,尤其是城镇兵,难度不小。城镇兵去部队往往就是锻炼几年,回来是包安置的,有本事的进个银行、工商税务和公检法等单位,再不济也是回父母单位干个旱涝保收的工作,所以当兵在哪个年头就是个饭碗还是铁的。我们家普通地不能再普通了,工人家庭,外婆家庭妇女,两个舅舅一个是个体司机一个是房管所工人,门路和关系是没有的。怎么办?
生命中关键时刻总会有贵人相助。我一直相信这一点。LX高中同学,姨父是警备区的现役军人,在知道我的特殊的身世后,尽心尽力地帮助我,几乎是一路绿灯异常顺利。LJ多年的好友,她的姑父是区武装部科长,也为我的事出力不少。赵副大队长,山东人,接兵连连长,家访时连烟都没抽一颗,了解我的情况后,立马痛快地表态:“小伙子我要了。到了部队好好干,给你外婆争口气。”至今回想起来我那年参军真是一分钱都没花,而且还去的北京。当兵入伍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感谢帮助过我的人。
离家那天早上,五点多我是在兴奋和紧张中早早醒来,外婆几乎是一夜没睡,家里的挂钟虽然尽职地报时,她还是不停地开灯看时间,她老人家舍不得我。简单吃了早饭,小舅来了和费明英妈妈一起准备送我去区武装部报道。外婆本是要跟着去的,临出门灶上的水壶水开了。趁着去灶上忙的工夫,我忙对小舅和妈说,走吧,别让她老人家去了,免得她又伤心。走出家门,我回头望一眼,而后背着被包毅然往前走去。
小舅和明英妈妈送我到了离家不远的区武装部,很快我就加入了那50人的橄榄绿中,只是和他们挥挥手,心里有点堵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记忆中那天人特别多,周围都是送行的亲人。坐上客车后,车后簇拥着人群,我回头看了看,尽看见了外婆在人群中张望。她还是来了,天蒙蒙亮,看不太清,但还是看见她满头花白的白发,看见她努力地在车上寻找,还不时用手擦着脸颊。我的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别了亲爱的外婆,养育我长大的外婆。
客车到了沙坪坝站,又是一通乱哄哄的忙碌,赶鸭子似地上了车,安顿下来,我的心情一直低落。车窗外站台上,仍跟来一些送行的父母、亲友在隔着车窗和自己的孩子大声地说着嘱咐的话,还有的把刚买的面包、饼干和水果之类往里塞。“呜……”列车的汽笛响起。接兵的领导,突然下令,“全体起立,面向站台的亲人们,敬礼”。一刹那间除了列车缓慢移动发出的声音,周围嘈杂声音消失了,新兵们都站了起来,严肃地、笨拙地举起手向窗外的亲人行军礼。终于有人小声地哭出来,一个两个更多地人哭出来。我突然看见在人群里的小舅,他也看见了我,列车在加速,很快晃了过去,他跟着列车跑了几步,嘴里大声喊道 :“到了部队,记着给外婆写信……”
我再也忍不住,瞬间眼泪冲了出来。这一天是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十七日!
20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