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把理想看得太重太完美,以致现在没有理想了。”
“你以前的理想是什么?”
“以前的都过去了,没意义了都。”
“偶尔怀念一下嘛,激励一下现在的自己!”
“唉,不怀念了,提了都是泪。”
我从没有想过,我会和房屋中介谈“理想”。他叫小杜,是北京通州一家小房屋中介公司的小中介,在网上查他的中介公司,第一条就是,“×××房产是黑中介吗?”,再往下搜,“×××房产中介是正规中介公司吗?”,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被×××房地产中介坑了钱的人注意了,我想组织大家一起去投诉他们…….”,以及正义之士的带着感叹号的疾呼——不要上当了!!!
他今年23岁,甘肃庆阳人。
作为北漂一族,总是要跟中介打交道的,据称帝都所有的房源都在他们手里。与以往看到的西装革履,打着领带,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的中介不同,小杜太没有气场,一看就是个刚在社会打拼不久的孩子。一米七出头的个儿,小身板,穿着公司统一发的T恤,卷发微黄,不加修饰地长着,脸颊还带着微微的高原红,眼睛介于混沌和清澈之间,还很真诚地与人对视。初见面时很温和,并不多话,声音不高不低,带着辨识度很高的甘肃口音,我说我在兰州上的大学,主动与他攀了半个老乡的关系,他这才有了聊天的性质。
八月的中午,日头依然有些火辣。他用电动自行车载着我,去看房,在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区里寻找落脚之地。他说,600左右没有明间,像他,500块钱租了一间隔板,只有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其实住着也挺好的,他看我皱了皱眉,补充着说道。10平米不到的一间房,破旧,凌乱,一扇窗户悬挂在空中,尘土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痕迹,搭配着一间没有门栓的公用卫生间,一间满是油垢的小厨房,他说,比他住的地方好。临走时,看到上一位房客遗留在床脚边的半盒蚊香,他很自然地捡了起来。
回到公司,他又落落大方地拿出来,递给了一个同事,说在那个小区那个房间拾的。我以为,半盒蚊香不算什么,我以为,他拿上是自己用。
或许是西北人淳朴厚实的缘故,他很诚实,接下来每看一间房,他都帮我分析利弊,在墙上敲敲打打,去摁电灯的开关,拉合衣柜门。最后看中了一间,原价950一个月,我嫌贵,他帮我找经理砍价,一来二去,最终以底价800成交。他告诉我,其实房租多少对他们没有影响,差价也是公司赚,底薪2500,每租出去一套房子提成600,不管房子租价多少。
有一次和他联系,他说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没开张,有时一个月都租不出去一套房子。前几天,网上在热议北上广深的年薪12万的仅仅是中产阶级,才基本达到温饱线。我不知道,像小杜这样的可能是薪资最底层的人,他们的温饱又如何解决。但,总有活法,总可以活下去的。
小杜的微信朋友圈没有任何关于个人生活的内容,甚至是转发文章,都是房屋出租信息,他说,这是公司要求的。他说,他是大专生,毕业后在家里当辅警,工资低,又看不到出路,才去了北京。或许,在高三时,他也一腔热血,壮志在胸。或许,他怀疑过他所谓的文凭,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下午和他联系,谢谢他一直帮我催公司归还欠款,他依然叫我姐,说钱退回来了就好。但聊了一个多小时,他最终没有告诉我他最初的理想是什么。
聊天最后,他说,我要回兰州了。